聲,雙手縮在袖中,眼睛卻緊盯著腳下,一副心不在焉的神色。
“沒錯,剛才我確曾碰到了他的虎口。沒想到這把刀居然能傷了惡鬼,真是怪事!”突然想到一事,校尉怔怔道:“莫不是殭屍作亂?”
“殭屍?”
“是營中弟兄說的,在戰場上陣亡的人不知己身已死,便會附在屍體之上行兇。”想起夜間情形,尉遲方心有餘悸。“我瞧崔將軍說不定被殭屍鬼附身了。”
“哈。”
“好歹多說兩句。”校尉不滿地嘟噥道。
“尉遲相信鬼神之說麼?”
“這個,”校尉遲疑道,“本來我也不信。不過昨夜當真遇上這種事情,不信也得信了。不過,這樣看來,人鬼之道倒也沒什麼分別。”
“人與鬼之間的差別,大約就在那一股生靈之氣吧。”
“生靈之氣?”
“人因有靈魂才成其為人。若以買櫝還珠的故事作比,肉身是木匣,而靈魂才是那顆珠子。失去了靈魂,木匣本身是沒有任何價值的。如果不論珠之有無,卻孜孜以求櫝之完好與否,是愚蠢的做法。”
“你是說,這生靈之氣可以脫離了軀殼而存在?”
“或許吧。”李淳風毫不在意地說道:“比如說,崔將軍既然身為戰將,當然曾殺過人。或許便是那麼一刀頭顱就落下來了。而後,無頭冤魂的生靈之氣不肯散去”
聲音越來越縹緲,尉遲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猛地意識到對方是在捉弄自己,不由得微微生起惱怒之意,道:“李兄!這可不是玩笑——”
一面轉過頭去,就在這一刻,突然頓住了話語。隨即腦中一片空白,渾身的汗毛也全都豎了起來——
藉助模糊天光,依稀看到身後之人依舊跟隨著自己,步履從容,只是項上人頭已不知去向。
渾身血液都在這一剎那凍作了寒冰,從頭凝到腳,尉遲方定在那裡,不能動,也說不出話。耳畔嗡嗡作響,什麼也聽不清。片刻之後才恢復了意識,第一個動作便是條件反射地跳開一步,險些被身後雪堆絆倒。與此同時,聽到一個壓抑著的笑聲:“果然還是信了麼”
隨著笑聲,那人緩緩將蒙著頭的氈毯取下,露出一對閃閃發亮的眼睛。
“你你”指著對方,尉遲方不知道說什麼好。
“恕罪恕罪,讓尉遲受驚了。”儘管如此說,惡作劇的始作俑者臉上絲毫看不出歉疚神情。“不過,是你剛剛說人鬼之道無異,我還道你不會害怕。”
“豈有此理!”直到現在,尉遲方才真正從驚嚇中恢復,一張臉漲得通紅,怫然道:“竟然如此作弄於我!”
“其實是想證明一件事。”
“什麼事?”
慢條斯理地裹緊氈毯,酒肆主人笑容可掬。“即使親眼見到一具無頭屍體,也不能說明它是真的。”
笑意未斂,目光忽地一凝。尉遲方順著他的目光抬頭,頓時呆住了:就在對面,高達數丈的城樓上凌空懸掛著一個人,正在輕輕晃動。
7、活屍
毫無疑問,這人已經死去。相對活人而言,屍體一般不夠悅目;然而這樣醜惡的死屍也甚少見到。此刻屍首已被士兵解下,抬到城牆邊空地,呈仰躺姿勢。白日看來,屍體的面色是鐵青的,雙目半暝,露出些許渾濁的眼白,一側殘缺的牙齒從唇邊露了出來,使那張皺紋密佈的臉看起來彷彿在笑——這令人過目難忘的相貌,正屬於昨夜見到的運屍車上男子。
李淳風默不作聲,俯身瞧了一眼屍體,眼神不易覺察地亮了一下。屍體敞開的前襟裡露出一個模糊不清的硃砂圖案,盤曲如蛇,卻看不出任何端倪。
“這是怎麼回事?!”尉遲方按刀怒喝,卻無人答話,相反身邊幾個守城士兵卻在竊竊私語,神色不安。
“還能有什麼?鬼唄”
“嗯?”旁邊兵士伸手拉了拉嘴快的同伴,要他不要亂說。尉遲方沉著臉道:“有話直說,不要吞吞吐吐。”
那人本是個直性子的愣頭青,此刻便道:“大人還不知道亂葬崗鬧鬼的事吧?那裡的屍體常常無故失蹤,卻又不是被野狗拖了去。一到夜半三更便有奇怪的聲響,都說是鬼砌牆您想,要不是鬼怪,誰能把屍體掛在那麼高的城牆上?”
尉遲方看了看那城樓,高達數丈,邊上並無立足之處,確實想不通是如何掛上去的。再看屍身,面色鐵青,渾身上下沒有血跡破損,也無格鬥痕跡。想到昨日的遭遇,他心中不禁有些發毛,但還是力持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