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叔那裡,聽到我這安排,想來也不會再為難你。既然我替五公子遂了夙願,那五公子能否幫忙勸勸令妹……前兩日我有事出營,被令妹堵在酒樓門口‘偶遇’,身邊圍了不少人……再這樣下去,有損令妹清譽……”
堂堂響水駐軍一方將領,在營中號令千萬人,出了營就跟竊賊一般,需要時刻警惕突然冒出來的羅大小姐,還有她那熾烈的眼神。
左遷委實很困擾。
羅毓將這件事當作自己進了響水營,左將軍下達的第一個任務,這些日子翻天覆去的思考,最後絕望的發現,自家這個寶貝妹妹從小就橫衝直撞,想要的東西從來百折不撓也要弄到手——這事恐怕不能善了。
他在城門上吃著沙子犯愁,羅桃依卻在城內縱馬,輕車熟路的到了書香家門口,下得馬來,遠處羅家門口探頭探腦探出來一個小腦袋,羅敏默默看著那衣如烈火一般的女子大步上前,一腳踹開了裴家的小院門,院子裡傳出來一聲清朗的聲音:“哎喲我的姑奶奶,你要踢壞了我家的大門,回頭把這院門拆了弄個朱漆大門樓子,門口還要有石獅子的那種……”
羅娘子出來叫兒子回去,瞧見裴家門口栓著的棗紅馬,臉色都變了:“那個母夜叉她怎麼又來了?”
羅敏怯怯的抬起頭,甚為不明:“娘,要不是羅大小姐教訓了爹,你還要捱打,你怎麼能這樣說她?”
羅娘子細瘦的眉毛擰在了一處,顯示內心的糾結:“她……她這樣的女子,根本就嫁不出去,誰敢娶她?”
羅桃依實是有悖她自小按受到的賢妻的標準,打從心底裡,她不喜歡這個女子。
羅敏大膽的抬起頭來,彷彿一夕之間長大了,口齒清晰,響亮的回答她:“娘,我長大了要是娶娘子,就娶這樣的娘子!”那是怯懦的,日夜憂泣的母親身上完全找不到的那種烈烈綻放著的姿彩,耀如烈日的光芒,彷彿瞧著這樣的女子,他那顆時時處在怨憤恨毒與不安的小小心靈也暫時得到了解放。
他說不出那種感覺,不過他喜歡這位美麗的大小姐,提著鞭子抽打他親爹的時候,簡直就像殺蠻夷的英雄……
“不——敏兒你千萬不能這樣想……”羅娘子囉嗦著,顫抖著,恐怕是恐懼的看著自己這個從來都安靜縮在角落裡的兒子,彷彿不認識他了。
羅家母子的這番對話,裴家院子裡的兩個人全然不知。
若是知道了,書香定然要對羅桃依大加嘲笑。
外面狂沙漫天,但書香家院子裡卻格外的安靜,小小的菜園裡已經綠意盎然,書香細心的蹲在小小的僅容她雙腳前後一字落足的菜壠上,仔細的看著小小的蘿蔔葉子上面的泥土開裂程度,看到裂口大些的地方,便高興的小小歡呼一聲,小心的揪蘿蔔葉子,拿小鏟子鬆鬆四周的土,然後使力一撥,便有一隻杏子大小的玉白色蘿蔔離了土。
她如法炮製,好不容易撥了五六顆小小的蘿蔔出來,扔到菜園外面,哪知道羅桃依提起一把蘿蔔葉子,盡數把蘿蔔擰了下來,拿起旁邊木桶裡放著的水瓢,舀起清水,沖洗了幾下,洗得乾淨了,一口一個,喀嚓喀嚓幾口便下了肚,入口清甜多汁,一點蘿蔔的辣味兒都沒有。
書香慘叫一聲,大聲控訴:“羅桃依,你居然吃了我的玉團兒?你給我吐出來!”這小蘿蔔本地人稱作“末蘿蔔”,意謂它的小巧。書香下種的時候並不知道這蘿蔔長什麼樣兒,今兒第一次撥,卻意外欣喜的發現,這“末蘿蔔”與後世的櫻桃蘿蔔大小形狀一模一樣,小巧玲瓏,只是這“末蘿蔔”是白色的。
她有心替自家這小蘿蔔起個可以同櫻桃蘿蔔比肩的名兒,想了半天,才想起個名兒,就叫玉團兒,辛苦看顧了這些日子,澆水除草,撥了這半日,不但一個沒嚐到,撥出來的這幾個也全數下了羅桃依的肚子。
羅桃依一臉的無賴樣兒:“你這蘿蔔撥出來不就讓人吃的嗎?還什麼玉團兒,它是玉雕的嗎?”
書香氣鼓鼓的瞪著她,這個蠻女,簡直完全沒辦法講道理。
羅桃依甚少見到書香這般生氣的模樣,尋常時候總是書香氣得她跳腳,如今見她這模樣,心頭大是快意,故意歪曲事實:“於說當初我還替你照顧過菜園子呢,吃你幾顆蘿蔔又怎麼著了?”
書香本來滿腹欣喜,想將這勞動成果多撥幾顆出來,晚上與裴東明做個小菜,調調味兒。自從香末山一事之後,響水營中又加強了警戒,裴東明這些日子忙的腳不沾地,明未明便起身,天黑透還未進家門,每日裡極是辛苦,若是能有個新鮮菜來吃幾口,也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