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當家說哪裡的話,二當家是個好心人,當初是妾身得罪了,還請二當家不要見怪。”
李四勤原是提著一顆心,聽得齊粟娘此話,頓時鬆了口氣,豁開大嘴笑了出來,“俺沒有見怪,你一個女人,不使那些不入流的陰招,哪裡鬥得贏——”
連震雲狠狠瞪了他一眼,低聲罵道:“閉嘴。”雲典史連忙端起酒杯,笑道:“夫人降臨寒舍,蓬蓽生輝,下官夫妻在此敬夫人一杯。”
齊粟娘見得相氏站起敬酒,連忙按她坐下,笑道:“雲大人太客氣了,相姐姐宅心仁厚,時時照撫妾身,原該是妾身敬兩位才對。”
雲典史大有面子,呵呵直笑,眾人一起喝了,把往事揭了開去,座中之人皆舒了一口氣,氣氛更是輕鬆。齊粟娘與相氏竊竊私語,說些女人閒話,外頭雲典史三人互相敬酒,不時冒出李四勤的大嗓門,頗不寂寞。
連震雲雖與雲典史、李四勤笑談,卻一直留意屏風後那婦人,她不出內宅,更不會見男客,過了今日,怕是再難有機會。她去許府裡回拜未曾提前知會,來雲府卻早早通了氣,總是有些意思……
寒氣透過門縫滲了起來,外頭飄起了大雪。連震雲微微一笑,正要開口和雲典史商量去後花園暖亭裡賞雪景。忽聽得屏風後衣物摩擦之聲,他不著痕跡轉眼,看得金蜂盤繞的緋紅桃破圖絹後,高挑身影站起,隱約聽得告罪聲,便知那婦人要離席更衣。聽得她笑謝了相氏的陪送,相氏起身走向廳後,想是去喚引路丫頭。
“老雲,這才幾杯?叫你家的下人換大碗來,小氣巴拉弄這個破杯,你到壇裡的時候,俺何嘗這樣待過你?”李四勤舌頭已是有些大,精神頭卻是越發足了。
雲典史哈哈大笑,起身去開前廳門喚人。連震雲盯著屏風後那婦人的身影,見得她似也在側耳傾聽外頭的動靜。
待得雲典史離席,那婦人走了兩步,堪堪走到屏風左頭桃花下。那婦人沉香色細葉展枝寬幅裙邊露出一角,撒在梨木屏風柱腳邊,烏黑雲發上的如意金釵頭反射著炭火光,閃了半閃。
連震雲心一動,眼一顫,不自禁站起。
連震雲看了看正在猛灌酒的李四勤,悄悄離席,方走近屏風,便見得那婦人從屏風邊露出半邊面來,看了他一眼,又轉回去了。
連震雲聽得相氏回身,讓個小丫頭領著那婦人從後廳門走了出去,知曉是去後頭花園廊上更衣。他慢慢坐下,與剛回身的雲典史喝了一杯酒,又吃了幾筷菜,便告罪更衣,也不要人引,自向後頭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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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典史府裡的連震雲(下)
典史府兩進屋子,前廳、後院中間隔了個花園。因著尊親都在老家,幼子代父母在膝前盡孝,府中只有一夫一妻二妾,僕婦小廝也不過五六人。
正是午飯時節,寒風捲著雪片呼嘯著,主人既未叫,僕人多是在廚下吃飯,連震雲一路走過去,見不得半個人影。
連震雲慢慢走到花園口,引路小丫頭匆匆走了出來,見得他便停下行禮。連震雲一抬眼,未看到那婦人,知曉留在花園內,微一思量,道:“可有熱茶解酒?”
因著他時常來往,那小丫頭實話實道:“回大當家的話,奴婢正要去給縣臺夫人泡茶,她有些上頭,在花園暖亭裡歇著。”
暖亭是雲典史冬日賞雪飲酒的地方,四個大銅柱裡和麻石地面下都接著地熱,連震雲時常與雲附鵬在亭中喝酒。聽得如此,連震雲面無表情點了點頭,道:“多泡一杯,送到廳上,我回來用。”說罷,揮手讓小丫頭去了,直到見她的背影消失,方匆匆向花園內而去。
風漸漸小了,雪卻越落越大。他轉過小徑拐角處的一棵枯樹,看到雪花紛紛揚揚灑在五十步外紅漆銅柱的暖亭上,轉眼便融成了水,順著雨簷泊泊流了下來,落在了簷下水溝中。
連震雲拂開路邊斜伸的枯枝,冒著雪,一步一步走向四窗緊閉的暖亭,身後留下深深的腳印,不一會兒又被飛雪所埋。
連震雲來到簷下,聽著那點點滴水之聲,突地想起那婦人在雨夜為良人惶急的神情,入洞時的義無反顧,夫妻間的義重情深,便猶疑起來,慢慢轉過身去。
他待要離開,腦中又閃過婦人衣亂髮散的放肆,當眾整衣的放浪,隔衣相親的無謂,喃喃自語,“不是個真守規矩的……”生生頓住腳步,回頭看向暖亭。
西頭窗下,一個人影在來回走動,似是不安焦慮地等待什麼,分明是那婦人。連震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