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交代啊。”
“你還敢提他母親!都是她死得早,讓他自小沒得教養。她要是在,我連她一併打,管叫她後悔生出這個孽障來!”
他後母竟“撲通”一聲跪下來,拿手架著他父親的杖,“你這話若讓她在天上知道,豈不寒心!她生閔兒時都過了四十,就是因為如此她才你要是忍得心,不怕百年之後鍾家沒人燒紙錢,你就打吧。”
“你你你給我躲開!”
他後母被掀到一旁,眼見手杖落上去,急得大喊:“閔兒啊閔兒,你倒是說句話啊。”
他父親停下來,“哼,他還有何話說!你倒是問他冤不冤!”
鍾閔似木頭人一般,說:“父親請打就是。”
他父親氣得渾身發抖,叫他後母,“你去,把長條凳跟藤條鞭子拿來!快去!”
他後母說:“多少年前的老東西,早扔了。”
“好。我自己去找,找出來加倍地打!”
他後母無法,只得去了,拿來凳子,他一聲不吭躺上去,又起身脫掉襯衣,交與他後母拿著,重又躺下。
他父親頭上青筋直冒,“看到沒有,他原是不服!”
“先生,多少年都不曾打了,閔兒就有天大的過失,你說他兩句,他哪有不聽的。”
他父親說:“還真讓你說著了,天大的過失!我打他,他敢巧言半個字嗎?他不敢!你道是為什麼,他那是犯法!一個十五歲的女娃娃,是強 暴!是非法拘禁!”
他後母嚇了一跳,“閔兒,你父親說的可是真的?不是誤會?”
“哼,誤會!”他父親冷笑一聲,“你道這口風是誰透的?是林家的孩子,從小與他光腚子玩的。他大了,他的事情我也不想管了,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哪知他愈發得了意。還算我有一口氣在,我要是死了,管教他不把天都捅個窟窿!你給我數著,小時挨不過十下就要求饒,如今大了,皮實了,怕是要打一百下!”說完,甩起鞭子就打。
破空聲響,“啪”地一鞭子上去,連聲音都打進肉裡去,拿開了,背上的肉高高墳起,第二鞭又實實落下去,那墳起的上頭直打得裂開了皮,滲出紅的,沙一般的花,接著第三鞭,那沙一般的,多得數不清了,再來第四鞭,那墳起的被掘開了一道壑,再是第五鞭,第六鞭
他父親打了一陣子,氣喘噓噓,也不知打了多少了,問:“幾下了?”
他後母哽咽說:“太多了,數不過,怕有一百下了吧。”
他父親也不知是否被氣糊塗了,說:“我老了,力氣不如從前,還得再有一百下。”就又開始打。
鍾閔的背上已經分不清皮與肉了,只是往外翻,直開成一朵殷紅的罌粟。
他後母摟住他的頭,哭出來,“閔兒,你就討個饒吧。”
鍾閔說:“讓他打,打得好,是做兒子的不爭氣。”他父親卻似發了力,一下比一下重了,“我打死你!我讓你無法無天!我讓你不服氣!我讓你去蹲班房!我讓你自生自滅!”一句一鞭地打。在空氣裡揮舞的,分明是裹著血的荊條子,一下子打下去,生進肉裡去,再嗤拉拉地掣回來。他父親突然腳下一軟,往後跌倒在黃花梨太師椅裡,捂住心口,嘴發紺。
他後母驚呼:“先生的心絞痛又犯了,快拿藥來!”因他父親年事高了,又有病在身,老宅裡頭時時有人不離左右,這時候慌慌張張地送藥進來,顯然是這種突發情況未經得幾次。
鍾閔早起身,跪在椅旁,焦急喚“父親”,接過藥送他父親服下了,仍侍手跪著。他父親疼痛漸緩解了,只秧秧看著他,不言語。過了會,閉上了眼,方說道:“你走吧。我管得住你的人,也管不住你的心。我只當你犯了一次渾,該怎麼做想必你也是明白的,你好自為之,別逼我放出手段來。”
鍾閔看著他父親的臉,平日裡保養絕佳,此時卻彷彿老了十歲,暮色蒼蒼。他想說什麼,終是忍住了。他後母早叫了人替他上藥。
鍾閔從老宅出來,連日頭都不是同一個了。司機問:“鍾先生,到哪裡?”
他的視線投往天井院裡,遠遠地露出一點槐樹綠的頭來,“打電話到天倫世紀,問他們林副總在不在?”
司機說:“鍾先生,對方說不在。”
他把視線收回來,“去茗香一品。”
林致見到鍾閔,面色如常地說:“你來了。”關了門回頭卻大驚失色:“你的背怎麼了?你捱打了?”
鍾閔冷笑,“你倒是會故作姿態。我且問你,那邊知道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