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我們能把那孩子搞到手,帶上船,它們的家長一定會追上來,那會兒我們或許能抓一隻,再把它吊上船。
“我從未聽說過這麼殘忍的行為。”羅傑道。
“為什麼說殘忍?”
“如果確如你所說,它們愛子情深,那要拆散它們不就大殘忍了?”
“說得不錯,”哈爾承認道。“我們要麼帶走它們一家,要麼一隻也不逮。”
可是做起來談何容易。孩子得到父母的嚴加保護,兄弟倆等了足足半小時,那小傢伙才被放到水下捕食海床上的水草。趁其父母轉身之機,哈爾抓住小傢伙並向水面游去,其父母雙雙迫不及待地追了上來。哈爾一到船邊就呼喊特得船長快放起重機。
“這兒有個重東西要你吊一下。”
“又是什麼?”特得抱怨道,“船上的東西已經夠重的了,船都快沉了。”
“再裝兩噸吧。”哈爾說。
船長一邊嘟囔著,滿心不快,一邊放下吊環,哈爾將小海象套好拉緊。
“吊吧!”哈爾說。
當這件小貨物吊上船後,船長禁不住驚呼道:“這是我所知的最小的兩噸重物。”
“還有呢。”哈爾道。
兩隻海象已湊近船邊,眼望著自己的孩子消沒在船舷裡,淚水沿它們的雙頰撲籟而下。難怪人們稱它們是“哭泣的魚美人”。它們是溫和安寧型動物,不願鬧事,不過哈爾還是小心地避開雄象尖利的牙鋒。
哈爾將繩索套住雄象的頭,抽緊索扣。“吊!”他喊著,於是海象爸爸被吊上去了,繼而海象媽媽也被吊上去了,快樂的一家又團聚了。
開始,它們並不快樂,因為它們發現自己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被放進裝滿水的池中,池內不見任何海草或海藻。一隻大海象每天要吃200磅食物,兄弟倆立刻著手採集海草並把海草裝進從船上吊下來的大木桶中。
兄弟倆又潛入深水,這一次進入了一處高200呎的海底山峽,在水的壓力下游到海床底還是相當費勁兒的,羅傑到達目的地時已精疲力竭了,這種超負荷深潛的滋味令他終生難忘。
羅傑處於氮麻痺狀態,也稱深水麻木症,得了這種病後潛水員會感到歡快、無憂無慮、無所顧忌。羅傑進入了自己想象中的神話般的仙境。
在他周圍是各種翩翩起舞的影子,雖然他心裡明白這些並不存在,可是一切都栩栩如生、活靈活現。他伸手去抓,卻觸控不到。隨後他發現那些身影並不是什麼秀女而是搖頭搖尾的蛇群。啊不,是海象,可又不見有頭。
羅傑明白自己出了什麼事,決定浮出水面,可是不但沒有游上去,反而一屁股蹲到海床上,雙腳在不停地踢騰,兩臂揮擺。雖然他感覺自己一步步向上飄去,可實際上是在抓撓著地面。面板被壓緊了,口裡翻出一股苦味的東西。他想摘下氧氣嘴,不再吸進從瓶子裡輸出來的氧氣,而吸入那美麗純淨的海水。
羅傑自我感覺仍在上升,但是卻被有一扇門那麼大的白布所阻攔。不,是自家房屋的天花板,室內灌滿了水,天花板擋住了他的出路。
他打算劈開一個洞口,於是拔刀出鞘。當他用力向天花板戳去時,卻發現根本不存在什麼天花板。刀不知怎麼也放不回刀鞘——於是他隨手將刀丟掉。不能入鞘的刀要它有何用?而且連天花板都砍不動?
他在水中可以一望千里。他看到了艾蘭頓村、帕瓦、柏格,他開口與他們交談,卻聽不到他們的迴音。
繼而,他看見了茫洋一片的水中滿是橡膠腳蹼,上下拍打。是哈爾,可無頭無身——只有腳掌,成千成萬的腳掌。
他盼望著伏地而眠,現在他到了自己的床上,舒適愜意的床。可是卻有人硬將他拖到床下,為什麼不讓他休息?吸氧管從口中滑落。
又有人將它塞入口中,井把他拉向更高處。氮麻痺狀態逐漸消退了,天堂與地獄的感受全部煙消雲散,幻覺中的東西無影無蹤了,只有哈爾在拖拽著自己,搖晃著自己,讓意識充分復原。他應感謝哈爾,可又覺得離開了那仙境般的海底世界,真有點叫人遺憾。
“他剛才暈乎得夠厲害的了。”哈爾將羅傑送到“飛雲”號甲板上,對弟弟說道。
“嗯,”羅傑說,“那是一處令人心曠神怡的地方,我真想再去一次。”
“你差點就回不來了,我找到你時,你自己以為是在游水,實際上像尋找黃金似地在挖沙土。吸氧管也從嘴邊掉了,再遲幾秒鐘,肺部就會充水,等待你的只有體面的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