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到湖裡去割稻子,否則,又不知道我爸怎麼責罵我。說時低下了頭,眼圈都紅了。
尤瑜想起他昨晚和今天早晨、蕭陶拼死拼活幹的事,無限同情。於是就拉著他的手,向他發誓說:
蕭陶,我的好兄弟!今後只要我能有飯吃,就決不會讓你喝粥。有機會能找到別的工作時,我一定為你不遺餘力地去爭取。我雖然住在街上,但我不是紈絝子弟,我有壯實如牛的身子,鐵棒一樣的手臂。說時,他將雙臂在空中揮舞,情緒高昂的說,我端了你家的碗,就得服你家管。你們去割稻子,那也是我的事。小淘氣,我們走!說時,他那揮舞著的雙手,在蕭陶肩上重重地一拍,拍得蕭陶身子往下一蹲,矮了半截,然後他拉著蕭陶,掉頭走下了八角亭。待蕭陶進屋提了一個飯籃子後,就一道走向田野。他昂首闊步,異常興奮,因為這除了能好奇地參加從未見過的割稻打穀的勞作外,還可以向蕭陶的爸爸詢問《石頭記》的下落。蕭陶則怏怏不樂,因為要客人下地幹粗活,不知他爸爸又會責罵他。
走了好一陣,只見一片茫茫的白水橫在眼前,沒有見到稻田的蹤影,只有幾隻在上空舒展著翅膀、好似在尋覓水中魚蝦蹤跡的白鷺,暫時點破水下的浩瀚無邊的碧空。他問蕭陶勞作的地方在哪裡?蕭陶順手一指,他才發現貼著濱湖的浩淼水面上,浮著兩個黑點,原來那就是蕭陶父母。兩人中間,還有一條堆放著一些東西的小船。誰又能想到他們高大的身軀,下到湖裡,竟然比小小的白鷺還不顯眼!人啊,這可憐的人啊,在大自然面前,是多麼渺小啊!他們走到了湖邊,蕭陶大聲叫喚,他父母聞聲走上岸來。兩人雖著短褲,可上身穿上了夾襖。渾身溼漉漉的,端碗捉筷的手,還在微微的抖顫。蕭陶父親告訴尤瑜,農民為了多打糧食,除了田裡種稻子外,還在湖裡水淺的的地方,插一種秸稈深長的游水糯。這種在湖裡種稻的地方稱甩畝,這裡產的糧食,不用向政府繳納徵購糧。只是種這種穀子特別辛苦,插的時候,天氣熱,浸在齊大腿深的水裡,還不那麼難受;可秋後收稻子時,水涼了,在裡面浸上一天,冷透骨髓,那真是要命。可是他們在舊社會,要交地主的租子,全家老小要活命,明知是刀山、火坑,也得往上面爬,往裡面跳。解放了不要交地主的閻王租了,但哪一個不想自己的家裡寬裕點,因此還得在水裡插點游水糯。這游水糯是個好東西,莖杆長,質地堅硬,就像湖州的蘆茅稈,水浪衝不翻。可它米質軟,吃起來就像吃豬板油。他只想多插點,就是他牛伢子太不爭氣,四兩也不想提,哪還願意挑重擔?要不是他的棍子硬,這混帳東西還不知變成什麼模樣?
蕭陶父親的這一席話,像無邊無垠的冰雹,向尤瑜劈頭蓋腦地打來,使他寒徹心骨,暈頭轉向。過去,他只知道糯米飯好吃,卻不知道種它的人這般難熬!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他今天才知道,原來美麗的荷花是從汙泥裡掙扎出來的,他過去只見過嬌豔的花,又哪裡知道它鑽過汙泥的苦難呢?他望著蕭陶父子倆,黧黑的面容,鐵桿似的身軀,覺得他們十分像經得住風吹浪打的游水糯。相形之下,自己只是難經風霜的弱草。不過,如今他已向小淘氣誇下了海口,過河的卒子無法再回頭,他也只好硬著頭皮往深水裡浸,一任寒冷來啃他的賤骨頭。
此時,餓急凍壞了的蕭陶的父母,便狼吞虎嚥。他便向他們打聽《石頭記》的下落,蕭陶的父親聞言,停箸忘咽,定定地望著遠方的湖面,好像在水裡搜尋丟失的東西,久久沒有吱聲。後來,他深深嘆了口氣,十分傷感地說:
第五章(。dushuhun。) ; ;午宴說夢(下) 2 仰墨寶得尋書門道,入寒水知盤飱艱辛 4
書香屋 更新時間:2010…3…5 10:10:48 本章(。dushuhun。)字數:2793
唉!小尤老師,此事許多人都來問過,我也從來不願意對他們說。因為我覺得他們似乎都認為這本書很值錢,到這裡來好像是為了挖金子。特別是有個滿嘴兜腮鬍子的那個姓姚的,到我家裡,賊眼四處溜,說話打官腔。我一句話也沒說,就去田裡勞動了。其實我也不知曹老爺有本什麼書,但我知道曹老爺的書的去向。既然你這麼誠懇,現在我就說給你聽罷。
曹老爺是個好人啊。當年他在這裡蓋了房子住下來,我就住在他房子後面的堤坡上,離他家不到一里遠。原來我給地主當長工,累死累活,家人填不飽肚子。他來以後,要我給他家養魚、種花、打雜,要我妻子給他做飯洗衣。工作不多,每月給了我們很高的工錢,還允許我們回家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