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嘀咕,知識分子就是有幾分酸氣、臭氣,一個三擔牛屎等於六箢箕、幾句簡單的話就能說清的道理,被他扯著古人的頭髮,拖住死人的腿,東扯西拉,說了老半天,讓人頭腦昏昏,還不知他念的哪本經,唱的什麼調。可現在他從反面明白了許多道理。最清澈的水裡沒有魚,還是渾濁一點好。他要是將是非黑白全分清,別人哪敢請,哪敢送,那麼,他的那雙鐵筷子豈不就英雄無用武之地?可是為了維持自身的尊嚴,仇怨必報是人的天性。如今報仇方式,唐太宗為他指明瞭道路:首先是“毀碑”,將姚令聞頭上的頂頂桂冠統統摘去;然後毀約,將自己過去對他的一切承諾通通抹去。從此,除了怒目而視之外,大會小會,人前人後,徹底將姚令聞這個名字,從自己給獻花人的名單中刪去,通通以指桑罵槐的詛咒代之。其次,毀約,他曾承諾調升姚令聞調到地區來,做辦公室主任。如今他就將這承諾拋擲往爪窪國。時刻瞪著烏雞眼盯著姚令聞,如果能從雞蛋上找到裂縫,便立即將他趕下臺去。此時姚令聞也好似害怕瘟疫一般,他真怕有朝一日風雷起,自己落得個比右派還慘的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他見了他就繞道走。
蘇軾曾寫道:“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絕處縫生的奇蹟,世上並不是沒有。池新荷調入蓮師,離地委大院才兩裡,騎上腳踏車,五分鐘就能到,要司機開上“吉普”,那就更便捷。可是,就這兩里路,高達卻視為登天的畏途:就這麼個事,他去蓮師找領導,這事恐怕亙古未有?直接找池新荷說這個,那更唐突,肯定讓她懷疑他自己發了瘋。要是平常人無所謂,可他是地委書記呀,要是這樣呀,那些好事的人,恐怕又會在記載著他眾多笑話的《笑林》之後,續寫續上一章(。dushuhun。),讓他的緋聞傳遍茶坊酒肆,那才要他的命!他想他不能鹵莽,還得找個介紹人。找來找去,他還是覺得姚令聞最恰當。因為姚令聞曾是她的老師,她的領導,而他又是不敢違背自己意旨的部下。但他隨即又覺得,這個人才吃著碗裡的,又看到了鍋裡,才這麼兩三年,老婆換了一個又一個,還不知他的情人有多少。要他做介紹,他美其名曰當紅娘,實際上卻在算計崔鶯鶯,最終冒名頂替自己上。他那冤家拋棄他,說不定也是姚令聞從中作梗造成的。這種事無從對證,法官也不會審,最後自己吃了啞巴虧。他也想到找我,他知道我們曾經談過愛,可是後來水火不容,分道揚鑣了。他認為,我們畢竟是同學,沒有翻臉,還是好說話。認為我當上了縣委書記還在打光棍,可見我比較誠實,不像姚令聞那樣陽奉陰違,朝秦暮楚,得隴望蜀。何況我當縣委書記是地委發的文,我今後還想升遷,還得透過他這一關。也許我不會像姚令聞那樣逢迎拍馬,但至少不會將他當猴兒耍。可是他又覺得我們是舊相好,這樣做,說不定鴨子還未煮熟就飛了。他朝思暮想頭髮昏,一顆心似十五隻吊桶打水,一竿秤始終沒有刻上定盤星。後來,他想起新提拔起來的李秘書,其人其貌不揚卻老實,肚子裡的花花腸子一定比姚令聞的少,不如找他來商量?
李秘書就是李健人。李健人與姚令聞臭肉同味,姚令聞當紅孃的事兒,他也有份。這學生來自昆師,先由他推薦,相約姚令聞獲了彩頭,得到重用,再分惠全力舉薦他,讓他也能鯽魚上水,溜著書記的大腿上。如今他知道姚令聞因介紹女學生的事情沒做成,書記記恨他。姚令聞倒黴,將要墜下懸崖他不援手救,此事一旦真相徹底敗露,他腳下的薄冰也會破裂,自己難免頃刻沉海底。一損一榮他們同呼吸,一根繩上繫著的兩隻螞蚱共命運。如今為了保自己,他李健人只能硬著頭皮,使出渾身解數營救他。因此,當書記問他辦好此事誰最合適?李健人眨著三角鼠眼極力保薦姚令聞,而一個勁兒詆譭我:
“姚令聞做池新荷的老師整整有三年,又當了她的頂頭上司兩年多,他還曾師從池新荷的父親,他們是同門師兄妹。那時,姚令聞不曾結婚,對師妹也沒有非分之想,如今他有了如花似月、管束他很嚴的妻子,他再尋花問柳,豈不怕河東獅子吼?何況辦這種事啊,陽不如陰,姚令聞還能仰仗妻子去幫忙。更何況姚令聞已辦砸了一件事,他定會加倍小心,將功補過,辦好這件事。這個任務交給他,定會花好月圓,‘好花’定會馬上投入您這‘圓月’的懷抱。至於那流氓氣息極濃的尤瑜,還在兒提時,就心生對池新荷的淫心邪念。要不是姚令聞對他的教育抓得緊,還不知道要發生多少比揹著她過橋,摸她的屁股的不堪入目、不中聽聞的事?如今他們雖然分道揚鑣,池新荷雖然極端厭恨他,但如果要這猴頭去牽線,讓他們有機會頻頻接觸,難免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