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青聽他喚自己“阿柳”,周身劇烈顫抖。
孟晚樓心中歡喜,接著說:“那日我在江上聽你彈奏《聶政曲》,忌恨悽感,可裂金石,就知你是個至情至性的人。我在宮中見你第一面就喜歡你了,你生的這般好看。你或許不知道,我們其實見過好多次面了。在清商館,在百花樓,在煙波殿,並不是刻意的,卻每一次都能看見你的身影。一而再再而三,這不就是緣分嗎?我喜歡你妙解音律,玲瓏心思,見識不凡,又有一顆悲天憫人的心腸。你為什麼不告而別呢?你知道我有多生氣嗎?……”
裴青眼中淚水涔涔而下。
孟晚樓以為他被自己說服了,卻不知裴青從頭至尾聽見的,只是那一聲“阿柳”。
淦京
皇帝病了有月餘,這幾日忽然好轉起來,漸漸已能起身下床,宮中諸人都大大鬆了一口氣。只有烈帝自己明白是怎麼回事。這日趁著天氣晴朗宣召簡郡王裴煦和諸位大臣入宮覲見。
烈帝揮退了左右侍從,看著跪在他面前的這個青年,腰板挺得筆直,一身整齊的朝服,一臉肅穆。尤記當年幼,他和邵弟在宮中議事談天,這個孩子站在遠處怯怯的樣子。那年邵弟平蜀歸來,他率文武百官在京郊相迎,他還記得孩子眼中興奮豔羨的表情。彷彿一眨眼間,就被這個沉毅穩重、幹練老道的青年人所取代了。
逝川與流光,飄忽不相待。
人算不如天算。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不是沒想過拿下他,只有烈帝自己知道,關鍵的時候,心軟了。
所以落得今天的下場,怪不得任何人。
烈帝清清嗓子,道:“朕只想問你三件事。第一件,你是如何做到的?朕自問防範甚嚴,飲食起居從不假他人之手。”
裴煦心知他問的是何事,抬頭看他,目光炯炯,回道:“您在這宮中任何地方都不會疏於防範,只除了一個地方。”
烈帝只是一動不動,卻面如死灰。
“我父王臨行前曾給我三樣東西。第一張就是自宮外至折柳居的地道圖。當年是細柳公主自建,為了方便出宮遊玩。公主嫁入蜀國,這地道只有父王和他知道。”
“你胡說,他若知道,為何朕將他囚在折柳居三年他也未曾逃走?”烈帝叱道。
裴煦目不斜視:“他為何留在這裡,您現在還不知道嗎?”
烈帝陡然明白,心痛如刀攪。過了好一會才笑道:“朕明白了,毒引必在小七身上。那夜你是故意讓他在那裡引誘於我。”
裴煦聽他提到裴青,眼瞳微微收縮。
烈帝將他一舉一動,面上每一個表情都看在眼裡,道:“第二件,你如何說服謝楓和朕的禁衛軍統領的?”
裴煦答道:“我替謝楓找到了他女兒謝鈺的下落。”
烈帝點頭:“好,這也是朕當年造的孽,朕認了。”
“禁衛軍中有太子的人,自是託付與太子。”
烈帝繼續點頭:“好,好,連兒子都幫外人來害老子。”
“當年您用白綾勒死太子生母莊靜皇后,賜死皇后一門上下三百餘口,那一夜,我和太子就在皇后宮中,躲在床底下。”裴煦定定看著烈帝:“那一日後,太子對我說,他再不願待在這大明宮裡。”
烈帝口中吐出一口血水,以手拭去,緩緩開口道:“好,第三件,裴青到底是什麼人?”
如果不是那一夜,他又怎麼會心生不忍,又怎麼會一步慢,步步慢?這個人有著這樣至關重要的作用,該有個更加至關重要的身份吧。
裴煦看著他,眼中漸漸浮現異樣的光華,沉聲道:“您早就該猜到了。他有著這世間無與倫比的尊貴血統和身份,應該在那最高的寶座上俯視這片江山,是您盜竊了本應該屬於他的無上地位。”
烈帝麵皮抽搐,似是極不相信他耳朵所聽到的,厲聲道:“他和他母親一點也不相像!”
“如果不是這樣,侄兒又怎麼能瞞過您的目光,將他送入宮中呢?您一開始因著他的長相便生出了輕視他的心,您難道不知道一個人生的漂不漂亮並不打緊,最重要的卻是要有一顆漂亮的心嗎。”
烈帝看著他,渾身氣血上湧,胸口疼痛難當,好像有千百根針在扎著那裡。臉色青灰,一瞬間好像老了幾十歲,他捂著胸口說:“對,你說得很對,他和他母親一樣,都是這天下最好的人。只是,這樣好的人,你也忍心送進宮裡來給朕糟蹋。”
裴青面上湫然變色,一時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