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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文森特,”她說。“我想看看你住在哪裡。”
“你是第一個來看我的女人,克里斯廷。我表示歡迎。請寬恕吧。”
她坐在火旁取暖。過了片刻,他環視房間。
“這還不壞,”她說。“不過有點空葬費。”
“我知道。我沒錢買傢俱。”
“嗯,我猜想,這就是你所需要的全部東西吧。”
“我正預備燒飯,克里斯廷。留下便飯吧。”
“作為什麼不叫我西恩?人人都這樣叫我。”
“好吧,西恩。”
“作晚飯吃些什麼?”
“土豆和茶。”
“今天我掙了兩法郎。我去買點牛肉。”
“啊,我有錢。我兄弟寄了一點給我。你要多少?”
“我想五十生丁就夠我們吃的了。”
過了一會兒,她帶著一包肉回來。文森特從她手裡接過來,準備做菜。
“哎,你坐下,你不會燒。我是個女人。”
當她俯身在爐子上的時候,熱氣衝到她的面頰上。她顯得相當漂亮。她把土豆切碎,放進鍋裡,把肉放過去一起燒煮,那樣子是如此地自然,就象在她自己家裡一樣。文森將把椅背斜抵牆壁而坐,望著她,心裡感到一陣溫暖。那是他的家,有一個女人以充滿愛情的雙手為他做飯。他曾多次想象凱作他的伴侶的這種情景。西恩裡望他。她看到椅子以危險的角度斜抵著簡壁。
“哎,你這該死的傻瓜,”她說,“坐直了。你是要把頭頸折斷嗎?”
文森特微笑。和他一起住在同一所房子裡的女人——他的媽媽、姐妹、姨媽和表姐妹——她們每個人都曾說過:“文森特,在椅子上坐直了。這樣會折斷頭頸的。”
“好。西恩,”他說,“我坐好。”
她一轉過身去,他又把椅背斜抵在牆上,心滿意足地抽著菸斗。西恩把飯菜放在桌上。她在外面的時候實了兩個麵包圍,他們吃完了牛肉和土豆後,便用麵包指淨肉汁。
“你瞧,”西恩說,“我敢打賭,你燒不出這樣的味道。”
“對,西恩,我燒的菜,我說不出是魚、雞,還是什麼鬼東西。”
喝茶的時候,西恩抽她的黑雪茄。他們暢談著。文森特感到與她在一起,比與莫夫和德·博克在一起,更象在家裡。他們之間存在著某種手足之情,那並非是他在自以為是。他們交談日常瑣事,沒有做作或爭辯。文森特講的時候,她聽著,她並不急於要他講完,好讓她講講自己的情況。她不想表現自己。他們倆誰也不想壓倒對方。當西恩講述她的生活和困苦不幸的時候,文森特僅僅插幾句話把她的敘述完全變成他的經歷。他們的談話沒有什麼盤根究底,他們的沉默沒有什麼裝模作樣。那是兩個脫去假面具的靈魂的相遇,除去了一切階級界限、心計和差別。
文森特站起身來。“你打算幹什麼?”她問。
“洗碗碟。”
“坐下。你不知道怎樣洗碗碟的。我是個女人。”
他把椅子斜靠在爐子上,裝滿菸斗,心滿意足地抽菸。她在盆前彎著身子。她那雙沾滿肥皂泡沫的手是美好的,突暴的青筋、纏結如網的皺紋,說明了這雙手所從事的勞動。文森特拿起鉛筆和紙,速寫這雙手。
“這兒真不錯,”她洗完了碗碟後說。“要是有杜松子苦艾酒……”
他們呷飲苦艾酒消磨黃昏的時間,文森特一面速寫西恩。她安靜地坐在暖和的爐旁的椅上,雙手擱在膝上,顯得心滿意足。爐子裡發出來的暖氣、跟一個能理解的人交談的愉快,使她活潑和機靈起來。
“你什麼時候洗完衣服?”他問。
“明天。快生了。我再也無法站下去了。”
“你感到不舒服嗎?”
“沒有,不過快來了,快來了。那該死的小東西常常在肚裡動彈。”
“那你下星期可以開始為我擺姿勢啦!”
“我只要坐著就行了嗎?”
“對。有時候你得站著或者裸體。”
“那倒不壞。你幹活,我拿報酬。”
她向視窗望去。在下雪。
“我要是在家裡就好了,”她說。“天很冷,我只有一條肩巾。要走很長一段路。”
“明天早晨你還得回到這兒附近來嗎?”
“六點鐘。天還沒亮。”
“如果你高興的話,就留在這兒,西思。我很高興有人陪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