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的幹勁,咱痛痛快快地把它幹完不就拉倒了?就算成不了模範,起碼能鍛鍊身體,落得個大寨人的好身板吧?
別大寨小寨的啦。你咋咋唬唬帶的兵呢?啊,你說誰還吃你這一套?也就是我,怕你一個人受不了,才充二百五的跟你出來受這份罪。就差抱個掃帚滿村掃大街充五類了我。說到這裡她也覺得這話有點噎人,又一眼瞥到了丈夫在寒風中的瘦影兒,便想避開話題。
瞎叨叨,落後分子,都什麼年頭了。
你還明白什麼年頭啊?還怪別人,淨搞那些虛的,不折騰窮才怪呢。就上頭那些空頭支票,別人領了也買不來電視。你瞧睢,啊,往東看,看見了吧,那一夥夥的,全是從石頭裡找錢的猴精。你再往西看,就光那西北角,熱鬧就夠咱瞧一陣子的。咱是不知道人家的錢掙了多少,可你總能看見那些從地底下挖出來的黑石頭堆成的山吧。我就不明白你們這些幹部是咋當的,再這麼下去,你就等著吃人家的“乜貼”吧。
老婆邊嘮叨邊挖起了野菜,這裡拔一棵,那裡摳一棵,她把褂子的前襟撩起來往脖領處一掖,就成了個現成的袋子。挖一棵放一棵。土硬拔不出的就撿了根酸棗枝兒當鏟用。眼花繚亂瞅著生長在堰邊、麥壟旁的苦菜、蒲公英、車前子在寒風中打著一朵朵黃燦燦的花傘,與淡綠色的麥苗兒互相趁託著,格外招人喜愛。
是得想招兒,怨不得老婆損。這路靠倆人這麼個修法,就是修到猴年馬月也修不完。看看這滿坡裡,東邊弄石頭的是為錢,西邊弄煤的也是為錢,人們的思想是怎麼啦?怎麼啦?這個大問號在他的大腦中勾著,勾著,突然,一項宏偉的計劃瞬間從他的頭腦中被勾了出來。對,就這麼辦!回去,馬上回去。他拍打了拍打腚上的土,剛想直起腰,這時,一個小小的黑影兒一晃從他眼前溜了過去,他就這麼彎著腰,伸著脖子,目光搜尋著那個小小的黑影兒。
哈哈,我可逮住你了。
他躡手躡腳地終於追了上去。來到一處堰邊的背風處,在一小堆新土旁的亂糟糟的雜草中,他用手劃拉出了個小洞。小崽子,你倒挺會挑地方,也蠻會偽裝,不過,今天該你倒黴。他拿來了放在路上的鐵钁,往手心裡吐了口唾沫掄了起來。刨了兩步多遠,輕輕地用钁往洞裡一勾,就試著裡面鬆軟軟的,他小心地抽出了钁頭,蹲下身子想用手掏掏,剛一伸手,只聽“嗖”的一聲,那個小東西風一樣從眼皮子底下遛了。
小兔崽子,看我不端你老窩,再叫你搞破壞。對這種田間地老鼠,他就像對待反動派一樣,決不手軟。
他小心翼翼地先把它的糧倉刨開。哇,竟有三個,嘿嘿,你小子也狡兔三窟?他有點興奮,把褂子脫下來露出了個半舊的對襟薄棉襖,兩個胳膊肘處一邊一個大窟窿,冷風一吹,禁不住打了個噴嚏。鋪開褂子,跪到地上,俯身從那“糧囤”裡往外捧糧食。等忙活完了這一切,他回到路上衝著老婆大喊,別拔了,回去。
走、這就走。連英答應著往回走,她那個自制的口袋裝得鼓鼓的。只聽她喜喜恣恣地說,哎,回家我給你做頓好吃的,正宗的野味,正好咱六兒也在家。唉,孩子這習學的,直叫我心疼,你說好不容易有個星期天歇歇吧,可她倒好,還是捂在家裡看啊寫的。
馬衛國急急忙地往回趕,他是想著趕上禮拜的時間。老婆說的話,他有一搭無一搭的偶爾回一句。
禮拜過後,他告訴寺管會的鄉老們說,人都齊了,趁這個機會,咱現在開個臨時會議。
八個鄉老面面相覷,有人問米阿訇是什麼事?米阿訇也直搖頭。人們先後落座,學經的小海里泛已經分長幼端上了茶。馬衛國接過茶連一口都沒喝,他把茶盅一放,解開釦子從懷裡掏出個紅色的摺子:我想把它提出來,用於解決眼下的大事。他反常的舉止與嚴肅的表情,把在座的人一下子全拽進了悶葫蘆裡。
要修葺這座古老的寺院,可是件不小的事情,咱們大夥是要好好商議商議。還是米阿訇打破了僵局,他看了看大家衝著馬衛國說。
對對對,要說這錢,提多少也得看花多少才能定。最年長的王鄉老品了口茶,點著頭接著阿訇的話來了這麼一句。
說什麼你們?我要說的是修路。修路。馬衛國的話,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咱可得分清了,一碼歸一碼。修寺是修寺,修路是修路。修路的事,只有村委說了才算,咱這夥沒這權力,篡權的帽子可不怎麼光榮。你們說是不是?
等我講完了,大家再發表議論。馬衛國曆來認為打斷別人的談話,尤其是領導的講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