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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食盡皇家千鍾粟,鳳凰何少爾何多?這首詩的前兩句如同白話,彷彿一個小孩子在點數枝頭的麻雀,然而後兩句筆鋒陡然一轉,詩篇的寓意立刻顯現出來。

要是奴家沒看錯,您是怪恩客們來奴家的姻香樓玩樂,不管滿城災民的生死吧?呵呵,批判嘲諷,真是入木三分。”

寶玉拱手道:“樓上的可是白花魁?花魁說的沒錯,理解十分透徹,只是寶玉也知道災民太多,不是個人力量能夠挽救,只希望眾志成城,讓災民少些傷亡。”

聞言,白南煙掀開曼陀羅紫色的娟紗,露出一張俏臉,傾國傾城。

她笑道:“您只是說您的看法,我卻有不同的看法呢。諸位恩客都是一等一的妙人兒,定也不忍心災民飽受飢寒之苦。他們也是力有未逮,雖然人在此地,府邸裡面,鐵定吩咐了下人賑濟災民。您有失偏頗了。”

寶玉點頭,頓時感覺射在身上的視線溫和不少。

別看眾人對他禮敬有加,實際上,他真的得罪了不少人。這些人明著不說是礙於悠悠之口,怕被安上不仁、貪圖享樂以及知錯不改的惡名,心裡不知道有多麼怪他怨他。白花魁這番話說出來,一方面討好了眾人,挽回姻香樓的生意,另一方面給了所有人包括他寶二爺一個臺階,和解的臺階。

眾人明著對他禮敬有加,但只是礙於禮法,平心而論,任誰被人作詩罵了一輪,心裡都不會好受,不會給他對外面解釋什麼。

而如今,順著臺階走下來,他的文名,那是穩穩的逆轉翻盤了!

【姻香樓果然是姻香樓,怪不得短短時日就壓過牡丹苑成了青樓之首,好個白花魁!好個白南煙!】

一句話討好了所有人,寶玉恍然覺得,這個白花魁,才學心機不下於林修竹。

他笑道:“如此是寶玉不對,寶玉真心賠禮,諸位莫怪。”

“不怪不怪。”

“寶二爺心憂災民,那是君子懷德,我等怎敢怪罪?”

“何談怪罪,寶二爺此舉讓我等汗顏,回府定然帶上家丁僕役,輪街賑濟災民!”

眾人連忙回話,忽見白南煙媚眼如絲,嗔道:“你們啊,就是心善,這就讓寶二爺矇混過去了?寶二爺才識過人,既然以文章罵人了,不帶髒字兒,自然也要用文章道歉,同樣,不能有個‘歉’字。”

寶玉苦笑道:“加個‘對不起’成嗎?”

白南煙妙目流轉,差點勾了眾人的魂靈兒去,意有所指的道:“您說呢?”

眾人只顧看她,連起鬨都忘了,唯獨寶玉被她將了一軍,腦海連忙過了詩詞千篇、文章萬言。這白花魁看似刁難,實際上是給他一個廣增文名的機會,同時,也是考校他的真才實學。

很難,不是一般的難。

要說道歉不帶個‘歉’字,其實也有,但那是他準備壓箱底的,實在是一等一的好東西,不適合現於此地,而且,明顯與場景不合。

白南煙見他皺眉思索,輕聲笑道:“怎麼了?這就難住了?也對,道歉的詩詞本就難寫,還不能有個歉字。我說寶二爺,您可別怪奴家,只能怪您自己貪心,要把好名聲都佔了去。”

寶玉嘆道:“白花魁可真難為了我,我冤死了。”

“冤枉?您可不冤枉呢。”白花魁撥弄柔嫩細膩的指頭,一一數道:“君子懷德、君子和而不同、君子有成人之美、君子周而不比、君子坦蕩蕩、君子中庸……這孔聖人幾千年也就出了這些個君子說。

您心繫災民,佔了君子懷德,如今又與諸多恩客化干戈為玉帛,硬要把君子和而不同也佔了去。您說,您是不是佔大便宜了,要拿出點真材實料來?”

臺下眾人驀然呆滯,隨後以崇敬眼神看寶玉。君子懷德,他們認了,君子和而不同卻不是這般簡單了。

所謂君子和而不同,就是說:君子在人際交往中能夠與他人保持一種和諧友善的關係,但在對具體問題的看法上卻不必苟同於對方。換言之,就是看法不同要去爭論,同時還要僅限於爭論,不可傷了和氣。

這是多少進士文位的大官人都沒做到的事情,仔細想來,寶玉真要做到。

他們盯著寶玉,滿懷期待要是寶玉把詩詞做出來了,那就坐實了他‘君子和而不同’的修養,他們以後見了,要真心的喚一聲寶二爺。

只要坐實了這個,他們出去,都不好意思不為寶玉廣揚文名。

寶玉謝過白南煙,皺眉思索。

眾人保持安靜,連著白南煙、寧月兒一起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