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半年,她就可以跟別的男人睡一張床了。她惡毒地想著,幻想能夠刺激到遠在天上的沈家良,卻沒發覺這樣的惡毒刺激到的只有她自己。
眼淚模糊了視線,葉素秋的臉糊成了一團。
葉素秋到底還是心疼自己的小女兒,伸手拉住沈歡胳膊,想把她攏到身邊來。
沈歡激烈地一甩手:“別碰我——!”
她淚水四濺也顧不得別的,嗓子啞得不成樣子,最後一個字還吼破了音,聽起來像是什麼獸類的嘶鳴。
葉素秋沉默了,收回手,然後異常冷靜地笑了起來。沈歡不敢相信她居然還笑得出來。她哭得歇斯底里的,葉素秋竟笑得出來。
“你哭也沒用。媽媽已經決定了,這個週末就跟你鄭叔叔一起去辦手續。”
葉素秋的聲音不高不低,一個字一個字都清清脆脆的,卻像一記記重錘砸在她耳邊。她的心霎時冷下來,尚未來得及流出的眼淚結成了冰,凝在了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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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沈歡性情大變。
曾經那麼喜歡嘰嘰喳喳的女孩子,現在卻沉默得像一塊石頭。她到哪裡都安安靜靜的不說話,問她什麼她只簡短地回答幾句,然後再也沒什麼要說的。
鄭遠揚非常擔心沈歡,擔心到寢食難安的地步。他帶高中生工作繁忙,下了晚自習都十點了,回來最想做的事就是倒頭睡覺。但看到沈歡這個樣子,他就怎麼也睡不著了,整晚整晚地琢磨如何把原來的沈歡變回來。
他躺在床頭憂心忡忡地問葉素秋:“孩子這麼久都不主動開口說話,該不會得了什麼自閉症吧?要不要找個人……看看?”
葉素秋坐在床邊,藉著檯燈的光亮給釦子加固。她不緊不慢地把一個釦子縫完,才抬起頭回了一句。
“不用。隨她去吧,她會好的。”
沈歡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自然清楚她女兒到底在想什麼。她就是生氣了,沒想通,於是開始搞冷暴力。葉素秋自己也不願向她解釋什麼。有些事情解釋是沒用的,要靠自己慢慢想清楚,想清楚了,也就長大了。
她想起沈歡小的時候非常喜歡問為什麼。那些問題千奇百怪,問得葉素秋頭疼,不知道怎麼回答也不知道怎麼阻止,只能放任她無休止地問下去。而現在沈歡心裡就堵著一個疑問,這個疑問讓她變得寡言少語,變得都不像她自己。
她就想問葉素秋一句,你怎麼就跟鄭遠揚結婚了。
可沈歡不願意開口。她還在生葉素秋的氣,並且執拗地認為,一旦跟葉素秋開口說話了,就表明她願意理她了,她妥協了,她背叛沈家良了。她更願意把自己這種沉默的反抗稱之為戰鬥。她為沈家良而戰。
很多個夜晚沈歡躲在被子裡,兩眼聚精會神地盯著天花板,腦袋裡面空空如也又雜亂如麻。她回憶起了很多事情,回憶起沈家良還在的時候他們的生活。那時她還是沈家良的小女兒,葉素秋的小丫頭,被捧在手心裡的寶,磕著碰著了有人比她還疼。那時她穿著件大紅的裙子,一放學就揹著書包往家裡飛奔,像是一簇跳動的火苗,一路燃燒到家門口。她真快活啊,在路上跑著跑著就能笑出來,一顆心雀躍得快要爆炸。那時她是沈家良的驕傲,而沈家良也是她的驕傲。她有一個像太陽神一樣的爸爸,力氣很大,個子很高,能一下子把她舉過頭頂,摘星星摘月亮。
沈歡對沈家良的思念愈演愈烈,簡直快要成了一種病。晚上她躲在被子裡哭得全身發抖,眼淚把枕頭濡得皺皺巴巴。她大口地吸氣再慢慢吐出來,試圖緩解胸口那片無法退去的痠痛。她這才體會到她愛沈家良,這份愛沉重得她自己都承受不住。沈家良還在的時候她有恃無恐,以打擊她爸爸為樂,就算她做錯事惹沈家良生氣她也絕不道歉,因為她知道沈家良到底會原諒她。可現在再也沒有誰會蹲下來輕言細語地哄她,也再沒有誰能把她舉到肩膀上。她後悔了。
然而這份後悔也再沒有什麼用處。
沈歡在很多個夜晚都是這樣回憶過來的。她知道回憶沒有歸路,可只有回憶才能給她繼續往前走的力量。她自虐似的想著沈家良的好,任憑黑暗將她哭腫的眼睛籠住。
這樣想著想著,沈歡睡著了,夢裡都抽噎了兩聲。
明天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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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葉素秋剛開始其實沒想告訴鄭遠揚有關沈家良的事,是鄭遠揚自己發現的。
沈家良死後五個月,鄭遠揚過來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