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頓了頓,斯年再次問道:“那個人是誰?”
“……什麼人?”融寒不明所以地轉過頭,以目光詢問。
斯年直視前方,沒有看她:“在研究院時,擋在你面前的男人。”
他提起陸初辰,居然還刻意用了性別意識將他們劃分開。融寒想,是從什麼時候起,他能夠感受到人類的性別意識了呢?在巴黎的時候,他可是嘲笑過她的性別意識的。她失笑道:“都過去這麼久了啊。”
斯年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固執地問:“他是誰?”
融寒不知道他想聽什麼樣的答案,便斟酌了一下:“……我的心理醫生,也是朋友。”
朋友……嗎?斯年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短促音節。他沒有過“朋友”,也不知道來自朋友的關心到底應該是怎樣的。他想說“離那人遠點”,可話到嘴邊又總是攔回去,因為這要求很沒有道理。
在她面前說話,似乎越來越困難,需要斟詞酌句了。可只聽到這點解釋又不夠,他追問:“他是什麼樣的人?”
融寒的目光虛虛落在窗外,認真地思考起陸初辰。
往外面看去,可以看見他們正飛過城市的上空,已經看不見蜿蜒的江面。
“他是個……”她有些語塞,她可以用一句話概括家裡的AI管家、顧念的AI偶像,它們的性情特徵是那樣的鮮明和標籤化,優雅、溫柔、活潑、傲嬌、毒舌、面癱……但人的複雜卻無法用簡短的話語來概括。“不管什麼時候都不會放棄希望,最被人們需要的人吧。”
想來想去,她也只能這樣表述。
“以他的家世,其實可以不用從事心理醫生這麼辛苦的職業……像這種懸浮車,對他而言應該是很常見的。但他卻選擇了這個工作,我想他或許是有什麼執念。”
“他內心像是有精密的標尺,雖然待人禮貌溫和,但原則性很強。當然並不是說他不懂變通。這樣的人既不會被人欺負索取,也不會對身邊人偏袒私心,足夠讓人信任……對了,《理想國》!還記得柏拉圖的理想國描述的國王嗎?”
懸浮車在風中猛地顛簸了一下。
斯年口吻透著寒意,神色也冷淡:“在你心裡,他這麼完美?”
“完美?我不覺得呢。”
這句話,讓周圍的氣壓稍微回升了些。
“如果不是在理想國,那這樣的國王……超人的智慧與知識,沒有私心和**的完美品德……這樣的人註定是孤獨的。沒有人類能忍受得了這樣的人成為自己的朋友或親人。國王就會像太陽,永遠只是付出,權力對於他們而言是用以奉獻的工具。那這樣對國王而言不公平吧?所以,讓一個完美的人作為領袖,就等於被社會壓榨。這不是完美,這很可怕。”
“你在替他擔心?”
“……”融寒嘆了口氣,為什麼斯年在陸初辰的問題上總是咄咄逼人。
他淡漠道:“理想社會不存在的。你們能改造社會,卻無法改造人性。”
融寒沒有反駁。她看向窗外,隔了一會兒才道:“我想,人們研究超級人工智慧,也許是寄希望於人工智慧的管理,造出烏托邦的國王來統治人類,締造一個公平的理想世界吧。”
斯年問:“那,對這個人工智慧而言,公平嗎?”
融寒窒了窒:“……我不知道。”
矽基生命和碳基生命之間,到底有沒有“公平”可言,人類吵了一百年也沒有定論。人工智慧需要什麼公平呢?那鐮刀、斧頭、傢俱需要公平嗎?
沒法評論這些想法孰是孰非。
她隔著窗戶往外看去,懸浮車正向著軍械庫所在的西邊郊區而去,星羅棋佈的湖泊盡現於眼底。
這裡是遠離市區的植物園山,山下就是軍火庫。
為了方便武器押運和機器人進出,山道修成了盤山狀,幾節邊沿防護欄孤零零矗立著,顯得凌亂又狼藉。山上的植被草皮已經被導彈衝擊波撕開了大半,露出光禿禿灰濛濛的山石。
陸笑沒有告訴任何人軍火庫的位置,但國防情報對於斯年而言已經不算什麼秘密。他們沿著不長的盤山公路進入軍火庫基地,電控大門是敞開的,往日兩側值守站崗的軍用機器人已經不見蹤影,水泥的縫隙里長出一些窸窣雜草,透著末世荒蕪的氣息。
雙棲車就停在國旗臺附近,這個數百平米的水泥平地上,橫七豎八停著幾輛軍用卡車和直升機。地上有許多深深淺淺的痕跡,已經被風雨洗刷得褪去了原本的顏色,那應該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