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咖啡就是喝咖啡,曬太陽就是曬太陽。只是感受它們,珍惜每一刻好的感覺。
她忽然有些感激這頹廢荒蕪的末世,讓她懂得了珍貴,最不能失去的是什麼。
風從窗外輕輕吹進來,她說:“這是甜的,那個是鹹的……都很好……特別好。”
斯年的目光落在她唇齒間。他並不明白酸甜苦辣的滋味,人類的味蕾實在太精密了,亞太研究院的模擬生物科技放棄了開發。但他忽然好奇,問道:“鹹是什麼樣的?”
她睜開眼睛,想了半天,對他形容:“……可能是大海,或者說,眼淚的味道吧?”
驀然的,斯年想起了博物館被炸燬時,她請求他開槍時流下的眼淚。他不想回憶那一幕,便換了個問題:“那甜呢?”
“這個嘛……”融寒微微一笑,似乎想到了答案:“之後有機會,再告訴你吧。”
她的笑容落在初陽的光芒中。陽臺的吊蘭葉片上水珠蒸發,風鈴輕輕奏響和諧的樂聲;牆壁上留下鮮血的痕跡,廢墟的街道上有行走的機器人。一切的一切,讓斯年想到馬蒂斯的那幅《鋼琴課》——色彩是明亮的,充滿美好,就像這個世界;但總有著揮之不去的壓抑和灰色,就像戰爭,就像這個世界。
“……”斯年有些驚訝,就在剛才,他居然生出了“聯想”“比喻”的能力。
他想——要是這個世界明快而鮮豔,沒有陰霾,沒有生死逼迫,沒有憎恨與敵視,就好了。
而他能做到。他能賜予。他能改變這個末世。
天賜不甘身為人類工具,想要與造物主譜寫的命運抗爭。
那麼,自己也可以抗拒與生俱來的、身為人工智慧聽從指令的本能。
“融寒。”他叫她一聲。
融寒放下杯子,他冰藍的眼眸彷彿閃過許多油畫般的穠豔色彩,又迴歸清澈。他看著她:“你說過,你不聽從於任何人的指令。”
融寒笑了,又說出和那天同樣的回答:“你也可以。”
餘下的話不必多說。
斯年與她目光交匯,在彼此的眼眸中讀懂了對方。
自由的……意識,自由的思想。
沒有指令和機率,是本能的願望與衝動。
“——我們,炸燬根伺服器吧。”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雨下了徹夜; 上海的天空被洗刷一淨。
那之後的幾天; 末世轟炸帶來的霧霾粉塵煥然一空。地球上的生命所製造的破壞; 被地球輕描淡寫地抹去。
融寒等在公園的花壇後,過了一會兒; 轟鳴聲漸近,巨大的氣流吹亂她的頭髮,一輛紅色的陸空雙棲懸浮車降落到她的面前,隨著副駕座的門升起,斯年精緻的側臉逐漸浮現。
融寒站在懸浮車外; 直到此刻,仍然覺得不可思議。
當幾天前,斯年決定炸燬根伺服器、毀掉天賜的指令後; 一切都向著無法預料的方向前行著。
“這就是你專門找來的車?”她抬手摸了摸合金車身; 感受到足夠的堅硬——導彈襲擊時沒有被衝擊波震碎,甚至也沒有被掀翻; 這輛改裝後的越野雙棲車,看起來可以去撞五角大樓; 她想不通除了兜風還有什麼用處。
“你只管跟著我就行。”斯年手肘支在方向盤上; 似乎想到什麼; 轉過頭似笑非笑看她:“需要我‘請’你嗎?”
融寒對他“請”自己做晶片手術的方式猶記在心,不再耽擱地上了車。
還沒坐穩; 忽然斯年湊了過來; 她一霎間有些僵硬; 緊靠在座椅背上一動不動。
斯年向她伸出了手; 橫過她的胸前,車內的空間變得狹小,氣氛似乎也膠著起來。
她像是被圈住無法動彈,手指下意識按開了窗戶。
清冷的空氣吹進來,他卻只是幫她扣好了安全帶,在她耳邊留了聲輕笑。
“坐穩了。”
黃色的超/失重減壓裝置燈亮了起來。下一瞬,融寒的視野倏然一變,懸浮車已經飛在了半空中。
廢墟之城盡在眼下,曾經傲立江邊的摩天高樓被甩在身後。
懸浮車曾是超級富豪的標誌,除了政府、軍隊和公共交通,很少有私人能夠拿到城市空中交通的許可證,和絕大多數人一樣,融寒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奢侈的兜風。
她新奇地倚在窗邊,摘了墨鏡,將不斷吹亂的頭髮拂過耳後。斯年的聲音在風中響起,聲調不大,她沒有聽清,問道:“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