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一動不動了,它們由此也變成了某種東西的殼,蒙上死亡的氣息。加文看見手機上亡友生前發來的簡訊,心裡已覺不是滋味;划艇隊的一個女孩從大會上回來就一直流淚,當她從書包裡翻出巴里簽過字的一張表格時,更是痛哭失聲。
《亞維爾公報》那位二十三歲的記者不知道巴里曾經那麼活躍的大腦如今已經變成西南綜合醫院裡金屬託盤上一團海綿樣的組織。她通讀了一遍他死前一小時發出的稿件,按下他的手機號碼,可是沒有人接聽。離家去高爾夫俱樂部以前,巴里聽瑪麗的話把手機關掉了,現在它正躺在廚房裡微波爐的旁邊,在醫院交她帶回家的私人物品中間。沒有人碰它們。這些熟悉的東西——他的鑰匙扣、手機、舊錢包——就像亡者身體的一部分,也許是他的手指,也許是他的肺。
巴里的死訊還在繼續往外傳播,就像光暈,以當時在醫院的人們為起點,一圈一圈輻射開來。一直傳到亞維爾,傳到那些只是見過巴里幾面、聽過別人讚許,或者僅僅對這名字有所耳聞的人那裡。漸漸地,事情本身已模糊不清,有時甚至還面目全非。巴里本人隱卻在他的結局背後,變成一團嘔吐物、一攤尿,化作災難的影子。一個男人居然在整整潔潔的高爾夫俱樂部門口死了,死得周圍一片狼藉,這事顯得極不協調,甚至怪異得滑稽可笑。
就是這樣,最早得知巴里死訊之一的西蒙·普萊斯——就是在自家俯瞰帕格鎮的山頂小屋裡聽說的——在亞維爾的哈考特…沃爾什印刷廠聽到了另一個版本的訊息。他自畢業後就一直在這裡工作。帶來這樁訊息的是一個嘴嚼口香糖的年輕叉車工。下午晚些時候西蒙從洗手間回來,正碰上他鬼鬼祟祟地躲在辦公室門邊。
小夥子一開始並沒談巴里的事。
“你上次說有興趣的那事,”他跟著西蒙進了辦公室,西蒙關上門後,他含混不清地說,“我可以星期三幫你做,如果你還有興趣的話。”
“是嗎?”西蒙在桌邊坐下,說,“我怎麼記得你說過都準備就緒了?”
“是啊,但我要星期三才能完全搞定。”
“你說要多少錢來著?”
“八十英鎊,要現金。”
小夥子嚼得更起勁了,西蒙簡直聽得見他嘴裡的唾液湧動。嚼口香糖是西蒙討厭的小事情之一。
“東西是好的,是吧?”西蒙追問,“不是什麼減價破爛貨吧?”
“直接從倉庫運來的,”小夥子挪挪腳,聳聳肩回答,“貨真價實,包裝都沒拆。”
“那就好,”西蒙說,“星期三帶來。”
“什麼,帶到這兒來?”小夥子雙眼一轉,“不,不要帶到廠裡來,老兄……你住哪兒?”
“帕格鎮。”西蒙說。
“帕格鎮哪裡?”
西蒙不願對人說出他家的地址,簡直到了迷信的程度。這不僅是因為不喜歡客人到訪——在他看來客人就是他私人空間的入侵者,說不定還要順走一兩樣值錢的東西——更是因為山頂小屋在他眼裡完美無瑕,是與亞維爾和嘈雜的印刷廠截然不同的一個世界。
“我下班後自己去取,”西蒙不理會他的問題,“你放在哪兒?”
小夥子面有不快。西蒙瞪著他。
“呃,我現在就要現金。”叉車工變卦了。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規矩不是這樣的,老兄。”
西蒙覺得自己好像頭疼起來。自從那天早晨妻子無心說起人腦裡說不定長了個小定時炸彈,好幾年都發現不了之後,他就無法驅散這個可怕的念頭。一門之隔,印刷廠萬古不變的嘩嘩啦啦、嗡嗡隆隆的噪聲肯定對健康不好,在這些聲音的擊打下,他的動脈壁說不定早就一年一年變得薄弱不堪了呢。
“好吧。”他哼了一聲,轉身從屁股口袋裡取出錢包。小夥子上前一步,站到桌旁,伸出手來。
“你住的地方離帕格鎮高爾夫球場遠不遠?”他問,西蒙正往他手裡一張一張地遞十英鎊的鈔票。“昨晚我一個朋友在那兒,親眼看到一個傢伙倒下死了。他媽的吐了一地,身子一倒,就這樣在停車場死掉了。”
“是啊,我聽說了。”西蒙說,正在細細地捋最後一張錢,生怕萬一是兩張粘在一起。
“是個被收買了的議員,那個人。那個死掉的傢伙。他收回扣。格雷公司給他錢,他就繼續讓他們承包。”
“是嗎?”西蒙應道,不過他馬上來了極大的興趣。
巴里·菲爾布拉澤,誰料得到這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