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在叫花子面前停住,何佳碧跳下來:“快把少爺放車上!”叫花子早已汗流浹背,不住地連聲道謝。馬車掉頭向前面的一家藥鋪疾駛而去。
秋月在院子裡聽著一陣緊似一陣的槍炮聲,坐立不安:“幼林怎麼還不回來!”
“很可能被擋在路上了,您不要著急,我出去看看。”伊萬轉身要走,秋月攔住他:“外面情況不明,您不能隨便出去。”
“這樣的日子我真是過夠了,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呢?”伊萬十分無奈。
“快了,義和團和洋兵一交上火,離結束的日子就不遠了。”
伊萬抱住秋月:“答應我,跟我一起回俄國吧,我已經離婚了。”
秋月沉默不語,伊萬深情地注視著她:“要不是發生這場變故,我上個月就該離任了,如果你答應和我一起走,只要回到使館,我立刻提出申請,我向上帝發誓,讓我照顧你,這也是楊大人的意思。”
提到楊大人,秋月的眼睛裡瞬間充滿了淚水。
參加抵抗的義和團和清軍終因實力懸殊而戰敗,1900年8月14日,八國聯軍進入北京城區,北京城即將面臨一場劫難。
第二天清晨,在伊萬的一再請求下,秋月揮淚離開了暫時的棲身之所。
八月中旬正是北京最熱的時節,馬車封閉的車廂四面都被卸掉了,只留下了頂棚遮擋太陽。秋月和伊萬並排坐在行駛的馬車上去東交民巷,被剛出貝子府的徐管家看見了,徐管家不覺愣住了,半晌才醒過味來。
徐管家匆忙趕到了額爾慶尼家,額爾慶尼正在院子裡喂鳥,要把徐管家往客廳裡讓,徐管家擺擺手:“就在這兒說吧,唉,義和團鬧了這麼些日子,眼下洋兵打進來了,您說,京城能有好兒嗎?貝子爺讓您也趕緊躲躲,甭管上哪兒,先離開京城。”
額爾慶尼聽罷感慨萬分:“到了關鍵時刻,還得說是自家人想著自家人啊,回去替我好好謝謝貝子爺!”
“那我就告辭了。”徐管家要走,被額爾慶尼攔下了:“您等籌。”額爾慶尼轉身進了北屋,徐管家閒著沒事,逗起鳥兒來。鳥兒籠子裡,只見兩隻藍靛頦兒歡天喜地,正“伏天兒,伏天兒”地叫著。
額爾慶尼手裡拿著個精緻的長方形盒子出來,徐管家看著他:“您這藍靛頦兒珍貴呀,能叫‘伏天兒’。
“豈止能叫‘伏天兒’啊,您再聽聽,是能叫有‘起落板伏天兒’。”
徐管家仔細聽著,鳥發出了類似“吱吱、嘟嚕兒”的一種聲音,他點點頭:“是有起落板。”
“我剛弄到手的,藍靛頦兒的絕品,唉,不是時候啊!”額爾慶尼把手裡的盒子遞給徐管家,“這是上好的靈芝,給貝子爺帶過去。”
徐管家接過盒子:“看著您這鳥兒我還想起來了,張爺家的那個世交秋月姑娘,您猜怎麼著?”
額爾慶尼琢磨了一下:“自個兒找上門來啦?”
“沒有,跟著洋人走了,我來的時候親眼瞧見的。”
額爾慶尼眉頭一皺:“哎喲,那就別招她了,如今洋人是爺,咱惹不起!”
送走了徐管家,額爾慶尼就忙著招呼家裡的用人收拾東西,他自己則回到床上小睡了一覺,醒來坐在了太師椅上閉目養神。三郎提著鳥兒籠子走進屋來:“大人,這對兒藍靛頦兒帶不帶?”
額爾慶尼擺擺手:“不帶,這是去逃難,哪兒有閒工夫伺候它呀。”三郎看著鳥兒:“可惜了的。”
“可惜了的東西多了。”額爾慶尼轉念一想,“也別糟踐了,讓人把它送給張爺,個順水人情兒。”
“是。”三郎退下了。
北京劫難來臨了,八國聯軍進城的這幾日,聯軍統帥、德軍元帥瓦德西特許士兵公開搶劫三天,然而,何止這三天,直到八國聯軍撤離,搶劫就沒有真正停止過。皇宮、頤和園裡珍藏的寶物被搶掠,大量珍貴的文物流失,八國聯軍還搶走了北京各衙署的存款約六千萬兩白銀,其中日軍劫掠戶部庫存白銀三百萬兩後,劫後放火焚燬衙署,掩蓋罪證。同治皇后的父親、戶部尚書崇綺的妻子、女兒被拘押到天壇,遭到聯軍數十人輪姦,歸來後自盡,崇綺也服毒自殺了。位於西四北太平倉衚衕的莊親王府被聯軍放火焚燒,當場就燒死了一千七百多人。法國軍隊路遇了一群中國人,懷疑是義和團,竟然用機槍連續掃射長達十五分鐘,全部打死……
據當時的一位目擊者記述:“各國洋兵,俱以捕孥義和團,搜查槍械為名,在各街巷挨戶踹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