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幼林推門而入,三個人都感到很意外。張幼林迅速地掃了一眼羅振玉手裡的畫稿和桌子上的圖章,隨即衝兩位作揖,深表歉意:“對不住,打攪了,我的帽子落這兒了。”說著,他走到衣帽架邊,拿起帽子,轉身離去。
過了半晌,羅振玉緩過點勁兒來,可憐兮兮地看著張大千:“張先生,這畫稿和圖章我都留下,你要多少錢,好商量,切望張先生嘴下留情,這件事千萬不可在外面張揚。”
“羅先生要是喜歡,畫稿和圖章就送給您了,我呢,不過是跟您開個玩笑,只是……”張大千話到嘴邊兒,又停住了。
羅振玉急切地催促:“你講,你講。”
“照理說您是前輩,我是晚輩,我理應尊重您,可是……我也希望您能尊重我,有道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我希望羅先生能認同這一點,往後,至於這兩幅畫兒,請羅先生放心,我會把這件事爛在肚子裡。”
羅振玉擦了擦頭上的汗:“是,是,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羅某吃一塹,長一智……”
張大千掏出一張銀行的票據遞給羅振玉:“羅先生,這三千大洋還給您。”
羅振玉堅辭不受:“不可,不可,行裡有規矩,誰走眼誰自認,怨不得別人,鄙人雖老朽,規矩還是要講的,請張先生把銀票收起來,羅某花錢買個教訓就是。”
張大千將銀票放在桌上:“規矩是規矩,可大千要是收下這筆錢,豈不成了騙子?羅先生,再見!”
張大千拎上皮包走了,留下羅振玉久久地呆坐在那裡。
張幼林是個急脾氣,好事壞事都不過夜,他從翠喜樓取了帽子出來,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讓老安把他送到了榮寶齋。
王仁山回來的時候,張幼林已經在後院北屋等候多時了。看到東家,王仁山不覺心中一沉,但他還是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呦,東家,這麼晚了,您還沒回去?”
張幼林示意他把門關上,單刀直入: “仁山,石濤那兩幅畫幾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王仁山起初還裝傻:“什麼怎麼回事兒?”
張幼林一拍桌子:“你好好跟我說清楚!”
眼瞧著不能再扛了,王仁山只好吐露真情:“東家,您眼裡真是不揉沙子,得,我跟您實話實說吧,這是我和張八爺做的一個局,就是想跟羅先生開個玩笑。”
“為什麼要這樣?”
“八爺覺得羅先生太狂,張嘴就是:‘是不是真跡,我羅某說了算。’您聽聽,多狂啊,他羅先生也不想想,這是哪兒?是京城啊,藏龍臥虎之地,有本事的人用火車裝,也得裝幾天,他羅先生怎麼就敢說這種狂話?就這麼著,八爺和我商量著給羅先生提個醒兒,也省得以後栽大面兒……”
“你們拿錢了嗎?”
“東家,天地良心,我和八爺都一個子兒沒拿,這兩幅畫兒統共賣了三千大洋,八爺剛才都還給羅先生了。”
張幼林長出了一口氣,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沉默了片刻,張幼林緩緩說道:“仁山,這種事以後少幹,像羅先生這種身份地位的人,你們怎麼能這樣羞辱他呢?這是不是有些過分?做人,還是善良些好,何必使人難堪呢?”
王仁山點頭:“是,東家,只此一次,下回我再也不幹了。”
張幼林站起身:“好了,抽工夫去給羅先生道個歉,這件事以後就不提了。”張幼林已經走到了門口,他又回過身來,雙目炯炯有神地注視著王仁山:“仁山,乾脆一塊兒都說了吧,我考慮了很長時間,想讓你當榮寶齋的掌櫃,你看怎麼樣?”
王仁山剛捱過數落,還沒有從剛才的情境中擺脫出來,他一時愣住了:“東家,您說什麼?”
“我想讓你當榮寶齋的掌櫃。”
這回王仁山聽明白了,他使勁地搖頭:“東家,這可使不得,我來榮寶齋的時間還沒有宋栓長,讓我當掌櫃的不合適。”
“我說你行你就行,怎麼著?你看看琉璃廠一條街,幾百年來人才輩出,青史留名,難道你王仁山就甘居人後?”
張幼林這話刺激了王仁山,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就答應下來:“東家,我願意幹,不過……”
“有什麼想法,都說出來。”張幼林又返回身坐下。
“還是別叫掌櫃的,按新式叫法應該叫經理,我提個建議,以後店裡就叫經理吧?”
張幼林點頭:“可以。”
“再有……”王仁山的大腦迅速地轉動著,他提出了一個苛刻的條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