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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在顫抖。他想拿起已冷了的咖啡杯,但手卻不聽使喚。他淚水盈眶,戴上眼鏡,想掩飾自己。

鮑蒂婭看見了,立刻走近他。她抱住他的頭,將臉頰貼在他的額頭上。“我傷了我父親了。”她溫柔地說。

他的聲音冷硬。“不。重複關於傷感情的廢話,不僅愚蠢而且很不開化。”

淚水沿著他的臉慢慢地流下來,火光使它們呈現出藍、綠和紅色。“我真的很抱歉。”鮑蒂婭說。

考普蘭德醫生用棉手帕擦了擦臉。“沒事了。”

“我們別再吵架了。我受不了。每次我們在一起,總有很不好的感覺。我們不要再像這次這樣吵架了。”

“好的,”考普蘭德醫生說,“我們不吵架。”

鮑蒂婭抽了抽鼻子,用手背擦鼻子。她站在那兒,抱著父親的頭,抱了幾分鐘。過了一會兒,她最後擦了擦臉,走近爐子上盛甘藍的罐子。

“快熟了,”她高興地說,“我想現在我要做一些好吃的烤玉米麵包,和甘藍配著吃。”

鮑蒂婭穿著長筒襪的腳在廚房裡緩慢地移動,父親的目光追隨著她。他們再一次沉默。

他的眼睛還是溼的,東西的輪廓是模糊的。鮑蒂婭真像她的母親。多年以前,戴茜也是這樣在廚房裡走動,沉默而忙碌。戴茜不像他這麼黑——她的面板像棕色的蜜一樣美麗。她一直是安靜而溫柔的。但溫柔的背後,她身上有一種固執的東西,不管他如何有意識地研究它,他始終弄不清妻子身上這種溫柔的固執。

他會教導她,他會告訴她所有藏在內心的想法,她始終是溫柔的。但她不會聽他,她堅持自己的方式。

隨後,漢密爾頓、卡爾·馬克思、威廉姆和鮑蒂婭出生了。他對他們降生的使命感是如此強烈,他知道他們應該做的每一件事。漢密爾頓將成為一個偉大的科學家;卡爾·馬克思是黑人種族的教育者;威廉姆,一名與不公正作鬥爭的律師;而鮑蒂婭將是為女人和孩子治病的醫生。

在他們還是嬰兒時,他就教育他們,必須擺脫他們肩上的枷鎖——服從和懶惰的枷鎖。等他們大一點時,他不斷地強調,沒有上帝,但他們的生命本身是神聖的,因為對他們每個人來說,都有一個真正的使命。他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這些話,他們遠遠地坐在一起,用大大的黑孩子的眼睛看著自己的母親。戴茜坐在那兒,根本沒有聽,溫柔而固執。

因為漢密爾頓、卡爾·馬克思、威廉姆和鮑蒂婭的真實使命,他清楚地知道每一個細節應當是怎樣的。每年秋天,他帶著他們進城,為他們買上好的黑鞋子和黑襪子。他給鮑蒂婭買了黑色的羊毛裙料,做衣領和袖口用的白色亞麻。男孩子們則是黑色的羊毛褲料,做襯衫用的精製白亞麻。他不想讓他們穿鮮豔輕浮的衣服。他們上學後,就想穿那樣的衣服,戴茜說他們很尷尬,他是一個嚴厲的父親。他知道屋子裡的擺設應該是什麼樣。不能有花裡胡哨的東西——那些華而不實的年曆,帶蕾絲邊的枕頭或小擺設——屋子裡的每樣東西都應該是樸素、暗色調的,它象徵著工作和真正的使命。

心是孤獨的獵手 第一章5(5)

有一天晚上,他發現戴茜給小鮑蒂婭的耳朵打了孔。還有一次,他回家時,看見壁爐架上放著一個胖臉、大眼睛的鬈毛娃娃——穿著羽毛做的裙子,戴茜是溫柔的,強硬的,不肯把它拿走。他也知道戴茜在教孩子們要逆來順受。她告訴他們地獄和天堂的故事。她使孩子們相信鬼神和鬼屋。戴茜每星期天去教堂,懺悔地向牧師談到自己的丈夫。她也總是固執地帶孩子們去教堂,孩子們在教堂裡聽佈道。

整個黑人種族都病了,他每天忙得要命,有時還要忙半個通宵。一天漫長的工作之後,巨大的疲乏感降臨到他的身上。但只要他一開啟房門,疲乏感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可是他進了房間,威廉姆往往正在用衛生紙包裹的梳子上吹曲子,漢密爾頓和卡爾·馬克思在擲骰子賭小錢玩,而鮑蒂婭正在和她母親一起哈哈大笑。

他需要從頭開始,用別的方式。他拿出他們的課本,開始和他們交談。他們緊緊地坐在一起,看著他們的母親。他說啊說,可孩子們拒絕理解。

隨之而來的是一種黑色的恐怖的黑人式的情感。他儘量安靜地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讀書和沉思,直到找到平靜,重新開始。他把房間的窗簾放下來,這樣屋子裡只有明亮的燈光、書本和沉思的氣息。有時這種平靜不能到來。他還年輕,可怕的情感不能因為閱讀而消失。

漢密爾頓、卡爾·馬克思和鮑蒂婭害怕他,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