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接班後已疲憊不堪的我,最渴望的就是一個安安穩穩的午覺,此時護士急呼來一新病人。披衣上陣後,見一位農村青年女性,臉色蒼白,怯生生地坐在病床上,兩手置於雙腿間不斷地摩擦著。
“怎麼了?哪兒不舒服?”習慣性的機械用語從我口中傾瀉而出,“肌酐兩千多,血色素5克,血壓220/110mmHg,吐不吐?”
“先透析吧!我聯絡透析室,先交3000元押金!”
當我埋首於化驗單中一塗為快時,我看到的是一張茫然的臉。同樣來自農村的我明白了這是患者對病情的無知。出於同情憐憫,我靜下心來,細細為其講解。末了,患者仍是怯生生地說:“俺聽不懂您說的啥,您告俺多長時間能治好俺的病,得花多少錢?”
“您這個病需要長期透析,一個星期至少兩次。再加上降壓藥、營養藥及其他對症支援藥,一個月需要五千元左右。”
“啥,五千?俺不治了,俺沒錢!”
翌日,當此患者提出要求出院時,作為醫者也只能望洋興嘆、無可奈何。
類似這樣的情況並不是第一次見到。同事們之間常常感慨:作為患者,再頑強的生命力,也需要藥物及其他治療手段支援,而這些都是需要金錢做後盾的。作為醫院,只能解決治療手段、治療條件、治療方案等問題,而資金問題單靠醫院的力量是遠遠解決不了的。長期透析所需的資金,對於那些醫保患者尚可耐受,而對於廣大的農村居民來說,則是無法承受的。
接下來的時光,我又進入了無止境的忙碌中,漸漸淡忘了那張怯生生且蒼白的臉。再次使我想起了她,是由於來自與她同鄉的另一患者,當問及她的情況時,才得知她已去世,留下一雙幼小的兒女。
對窗靜坐,思及她的去世,及與其有同樣遭遇的若干病患,我深感自己的渺小,深感作為醫務工作者的無奈。內疚於自己空有一顆救人之心,卻無救人之力,每思及此,也只能深感無奈與悲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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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情感言語無法表達(1)
遠遠的,就有一股濃烈的香氣直往鼻腔裡鑽。我的嗅覺透過我的大腦反射性地告訴我,床上躺著的那個人來自遙遠的藏區。那氣息我十分熟悉,那是酥油茶和糌粑相互混合的產物。
看到穿白大褂的來了,病房裡原本或蹲或坐的幾個面板黝黑的漢子齊刷刷地站起身,不約而同地說道:“門吧,門吧!”“門吧”,就是醫生的意思,我知道,他們是在告訴床上躺著的那個人:醫生來了。
那是位看上去四十歲左右的漢子,聽說醫生來了,他轉頭注視著我,那張寫滿陽光和風沙而又痛苦得有些變形的臉上頓時綴滿笑意。與此同時,他豎起大拇指的雙手高高地舉在空中,接著又放下。他不斷舉起又放下的雙手,活像飛鳥的羽翼,嘴裡說著:“哦呀!卡措,卡措!(是的!謝謝,謝謝!)”他的嘴角隨著他的微笑、說話和不斷抬手,不時抽動著。我向他點了點頭,他便放下了高高舉著的雙手,使勁動了一下身子。我想他是要坐起來,可接連幾次,他的努力都以嘴角更大地咧開和一聲長長的噓聲而結束。我趕緊扶了一下他的手,伸出食指做了個“噓”的姿勢。於是他索性放棄了努力,就那麼一動不動地躺著,抬眼注視著我。
以我的經驗,我已經對那位漢子的傷勢有了個初步的判斷,但這只是依據初步印象做出的推斷而已。印象不等於真相,要驗證我的判斷,我就必須尋找到足夠的依據。
我尋找證據的行動是從詢問開始的。“你叫什麼名字?”可這句話我接連問了三次,他和他的那些同伴都以不停的搖頭、擺手和微笑作答。我一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抬眼環顧了一下四周,我想知道他們當中是否有人聽懂了我的話。此時,他們竟紛紛“嘿嘿”地笑了起來,其中的一個一邊笑著一邊站起來,只見他指了一下自己的前胸,在他那些同伴面前畫了個圈,對我說:“呃(我),漢話,哈莫鍋(不懂)!”看著他有些滑稽的樣子,我險些撲哧一下笑出聲來。但他有些滑稽的樣子,卻使我突然靈機一動。他的話音一落,我就轉身學著他的樣子,對著床上躺著的那個漢子,指了一下自己的前胸,說到:“呃(我),醫生,門吧,你,名字?”沒等那個漢子開口,剛才比手畫圈的那位同伴大概聽懂了我的意思,衝我笑了笑,然後對他說了一句:“確米及達拉熱(你叫什麼名字)?”隨後一屋子響起爽朗的笑聲和此起彼伏的“哦呀,哦呀”聲。我不明白他們因何而笑,更不能理解此時此刻他們為何還能笑得出來。我剛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