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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裡地方很小,不便招待……既然陛下受到日本公使先生的接待,那是太好了,總之,現在一切平安了。”在那匆匆忙忙之中,我沒再細問——既然我保險了,過去的事情我也就沒有興趣再去知道了。後來我才弄明白,引起他忿懣的,並非像他那天和我解釋的“麻克類說,那裡地方很小,不便招待”,以致有失面子,更不像後來在自己的著作《紫禁城的黃昏》一書中所說,只有日本公使館才願意給我以有效保護(也許英國公使館有這個看法——他在書中是這樣說的),而他在這次爭奪戰中成了敗北者,才是使他忿懣的根本原因。

鄭孝胥對自己在這次出逃中所起的作用,得意極了。這可以從他寫的兩首七言詩中看出來:

十一月初三日奉乘輿幸日本使館

陳寶琛、莊士敦從幸德國醫院,孝臀踵至,遂入日本使館。

乘日風兮載雲旗,縱橫無人神鬼馳,

手持帝子出虎穴,青史茫茫無此奇!

是日何來蒙古風?天傾地拆見共工,

休嗟猛士不可得,猶有人問一禿翁①。

①見劉邦《大風歌》:“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這位儼然以“猛士”自居的人後來藏了一幅畫:在角樓的上空雲霧中,有一條張牙舞爪的龍。陳寶琛虔誠地在畫上題了“風異”二字,並作詩一首恭維他:“風沙叫嘯日西垂,投止何門正此時;寫作昌黎詩意讀,天昏地黑扈龍移。”莊士敦頗知湊趣,也用英文把事件經過寫在上面。

讓鄭孝胥如此得意忘形的原因之一,是他在這場爭奪壟斷的戰鬥中,勝過了他的暗中對手羅振玉。羅不但沒有趕上這個機會,而且竹本大住這個值錢的關係,也被鄭輕輕拿在手裡,成了鄭的本錢。鄭、羅二人之間的衝突,原來是掩蓋在他們與王公們的爭奪戰後面。而從這時起,開始了他們之間的爭奪戰了。

不過莊士敦卻在旁不免暗笑。在他的一九三二年出版的書裡,他肯定了鄭孝胥的日記所敘述的正確性之後說:“不過有一點除外,那就是鄭孝胥錯誤地認為,竹本大住在同意用他自己的住處接待皇帝之前,已經和日本公使商量過了。日本使館內文武官員之間的關係,並不像其他使館文武官員之間的關係那麼親近和友好,竹本大佐是否認為自己應當聽從日本公使的命令,是大可懷疑的。因此,他並不認為必須把他和鄭孝胥先生談的話向芳澤謙吉先生彙報,而且他也沒有這樣做。事實上,他本人急於要接待皇帝,不希望日本公使把他的貴客奪走。……”

事實上,後來是奪走了。這剛開始不久的爭奪戰,不僅展開在王公大臣和鄭、羅之間,也不僅在鄭與羅之間,原來還發生在日本人之間。這一場爭奪戰中的真正勝利者,有一段談話刊在第二天的《順天時報》上:

日使對容留遜帝之談話

日本芳澤公使,昨日對於往訪記者所談遜帝溥儀遷入日本使館之經過,

並公使所持之態度如下:

上星期六午後三時,忽有某氏(公使不欲宣佈其姓名)來訪餘(公使

自稱,下同),告以遜帝現已入德國醫院,並謂此不過暫時辦法,萬難期

其久居,且於某某方面亦曾懇談遜帝遷居事,鹹以遷居日本使館為宜,故

遜帝遣某來為之先容,萬希俯允所請等語。餘當時在大體上因無可推辭,

然以事出突然,故答以容暫考慮,再為答覆等語。某氏辭去約二十分鐘,

餘即接得報告,謂遜帝已至日本兵營,要求與餘面會。餘當即親赴兵營迎

近,一面為之準備房屋。午後五點迎入本館後,即派池部書記官赴外交部

謁沈次長,說明遜帝突然來館之始末,並請轉達段執政,以免有所誤會。

當蒙其答覆,極為諒解。……

我的前半生……十三 由“使館區”到“租界”

十三 由“使館區”到“租界”

在那個時代,“使館區”和“租界”正是“好客”的地方。我進了日本公使館才知道,我並不是惟一的客人,當時還住著一個名叫王毓芝的人物,他是賄選大總統曹錕的心腹謀士。曹錕沒有來得及逃往使館區,被國民軍軟禁了起來。王毓芝的腿快,做了這裡的客人。我還記得,七年前我第二次做皇帝的時候,被張勳趕走的黎元洪也在這裡住過,我第二次退位以後,被段祺瑞趕走的張勳做過荷蘭使館的客人。每逢使館裡到了必須接待來客的時候,使館區裡的飯店和醫院總免不了跟著熱鬧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