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了錢去撈人,當時柳絮離預產期不到一個月。事後她怎麼也沒有想清楚,為什麼沒跟黃逸飛離婚。
柳絮的目光被蟄了一下似地從那幅畫上移開了,遊離著還是落在了那部手機上,那是一款這幾年比較流行的三星,滑蓋。上次見到何其樂,他還拿過去擺弄過。當時他倆在廊橋驛站茶坊裡喝茶。他一邊擺弄手機一邊望著柳絮一笑,卻也沒有說什麼。那款手機要說有什麼特殊,便是何其樂送給柳絮的三十歲生日禮物。柳絮本來是要拒絕的,剛說了半句話,見何其樂陰了臉,便把後面的話嚥了回去。她不想欠他的人情,便給他買了一個都彭的公文包。她本來是打算給他買條領帶或者皮帶的,又怕自己太僭越了。就那樣柳絮心裡還老不安,後來乾脆硬拉著邱雨辰去了一趟寵物市場,花六千塊錢為她買了一條三個月的薩摩耶。
也虧了柳絮,能夠把跟何其樂的關係這樣彆彆扭扭的維持十來年。
柳絮在拍賣行業裡很有點兒名氣,原因除了她的一誠拍賣公司業務做得好,便是她的性別和容貌,不錯,柳絮是個美人胚子,從小學開始,便一直是令人矚目的物件。生為美女老闆,柳絮時不時地會給她的同行提供一些談資。概括成一句話,就是這個女人歷害,她要想做的事,沒有做不成的。一些風言風語也時不時地傳到柳絮的耳朵裡,每次她都一笑了之。男人經商難,女人要是鬼使神差入了商界,要不了多久,會比男人更深刻地體會其中的酸甜苦辣。只要一閒下來,柳絮便會經常問自己,如果能夠重新選擇,她還會這樣做嗎?
柳絮找不到標準答案,因為根據不同的心情,每次的回答都不一樣。柳絮只能認為這都是命。
女人一過三十歲,生理和心理都有一些微妙的變化。對於柳絮來說,則是越來越信命了。
她和何其樂即沒有成為夫妻,也沒有成為情人,可能就是一種命。
邱雨辰跟柳絮高中時同桌,兩個人的關係好得經常夜裡鑽一個被窩,嘰嘰喳喳的也不知道哪裡有那麼多廢話。有個週末,她們還一起騎單車跑了十幾公里山路,到一個據說能摸骨相命的仙姑那裡問過前程,想看看考大學有多大的希望。
那是個瞎子老太太,看起來年齡在五十歲和九十歲之間。對於被柳絮推到前面的邱雨辰只說了一句話:一生富貴,衣食無憂。輪到柳絮的時候,那張長滿皺紋、血管象蚯蚓一樣凸出的手,不僅在柳絮俏麗的臉上來回摸了兩三遍,還讓她伸出兩隻手,掐掐捏捏了好半天。老太太的臉色不斷變化,沒有了牙齒的嘴巴,象咀嚼著什麼東西似地一抿一抿的,又是點頭,又是搖頭,把柳絮的心一下子吊了起來。柳絮趕緊從貼身口袋裡掏出十塊錢往她手裡塞,她竟然不肯收。柳絮急了,抓起她的手把那張皺巴巴的鈔票往那掌心裡一拍,說:“您老人家說吧,我受得了。”老太太的嘴又是一抿一抿的,說:“畫一樣的人兒,看起來文文靜靜的,性子烈呢。你是寧願受苦也不願意受委屈的人。你這一輩子,錢是花不完的,別人用錢包裝,你用皮箱裝。可是,成也男人,敗也男人,你好自為之吧。”
電話響了,不是大班臺上的手機,是座機。柳絮回過神來,看了一下來電顯示,是她的副總經理杜俊。
她剛把話筒拎起來放到右耳朵邊,立即傳來杜俊的聲音:“我已經到了高院,剛才給賀副院長打了電話,他馬上就下來,怎麼樣,我們是直接去嗎?”
柳絮說:“行,我這就動身,爭取在你們之前趕到。”
柳絮忍不住又給何其樂撥了一次電話,響了三聲還是把它摁掉了。
接到柳絮第一個電話的時候,何其樂正在等李明啟,李明啟是他讀研究生時的師兄,現在是省日報新聞部的主任,約好了下午五點鐘以前送照片過來。今天上午省委書記陸海風到省高階人民法院檢察工作,明天的新聞報道要配照片,這事是不能大意和耽誤的。
事情巧就巧在柳絮今天晚上請到了賀桐,何其樂知道,這場飯局他如果能夠出席,對柳絮來說意義將會很不一樣。問題是,他能不能抽出時間,還得看陸書記的安排。這也是何其樂未能及時給柳絮回電話的原因。
何其樂和柳絮認識十幾年了,時至今日,他一直還記得第一次看見她的情景。那時他研究生剛畢業,一邊當助教一邊兼任系裡的政治輔導員。後者是一個什麼事都可以管,什麼事也可以不用管的職務。元旦文藝演出,何其樂和系裡的頭頭腦腦去看彩排,就那樣認識了柳絮。柳絮的紅綢舞被安排在整場晚會的中間,隨著激越的音樂驟然響起,那條鮮紅亮麗的綢緞,便象一條鮮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