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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高岸為谷,深谷為陵”'4'的滄浪寥落之感。

少頃,玉樞走入院中,原來已不知不覺到了柔桑亭主下學的時辰。她沒有看見我,徑直走入屋子,取了一隻秘色大磁碟和自制的竹柄小花帚出來。此時她已換了一襲縹色衣裙,如被春風剛剛染綠的新葉,猶帶著初萌的羞澀。裙角綿延無邊的纏枝蔓草,隨著她的腳步,慢慢纏住我的呼吸。她赫然穿著我的隱翠。羅裙翩然,玉樞在樹下掃起滿地落花。

玉樞躬身將落花捧到盤中,驀然仰首,正與我目光相遇。她站起身來,面色通紅,捧著瓷盤進退無措。我這才醒悟,原來玉樞並非貪愛這身衣裳,她是一心想進宮啊。每年春天,我們姐妹都會一起收集落花縫製香囊,今年因選女官之事,她竟心懷芥蒂,拋開了我。

玉樞與我是一胞雙生的姐妹,我們的相貌身材幾乎一模一樣,她身著隱翠的模樣和神態宛如我在鏡中。玉樞呆了片刻,忽然背過身去。我去廚房拿了一隻竹箕,接過她手中的花盤,將落花傾入箕中。玉樞會意,打來井水,我倆如往年般將落花沖洗乾淨。流水嘩嘩地落在溝裡,如我的心事傾出。潔白花瓣躺在略有青意的新箕中,帶著瑩瑩水珠,在陽光下有四散的流光。我們將所有落花都掃起洗淨,均勻地鋪在數只竹箕中。自收集到鋪曬,玉樞始終一言不發。

我努力使自己的笑容不那麼生硬:“姐姐,你穿隱翠很好看。”

玉樞櫻唇微顫,不敢正視我:“這衣裳本是你入宮要穿的,你不能穿了,我才穿的。”說到最後,聲如蚊蚋,幾不可聞。

我笑道:“一母同胞,分什麼你我?我的衣衫就是姐姐的,姐姐喜歡就只管拿去好了。將來我進了宮,一定想辦法接你進宮。聽說宮裡的梨花很美,咱們還一起收花洗塵,曬乾了做香囊,可好?”我一口氣說完這幾句話,不知怎的,竟也觸動心腸,鼻子一酸,眼前一片模糊。玉樞低下頭,抬起簇新的袖子,胡亂拭淚。

忽聽門首有嬌音響起:“玉機姐姐在麼?”我倆匆忙收淚。一回頭,卻見柔桑亭主俏生生立在門口,身後是信親王世子高暘。

柔桑身著淡黃小襖,像一朵迎春花撲進我懷中,又拉著玉樞的手不放。我笑著扶好她,方行了一禮。

高暘這才緩步而入。自從上次在甬道一別,我和他足有三個月沒見。他又高了一些,兩頰冒出零星痘點,一張臉脫去了稚氣的輪廓,圓湛中微露稜角。一身竹紋長衣,腰下絲絛萬縷,風度翩翩,悠然閒適。我和玉樞連忙上前見禮。

高暘蹙眉道:“這是怎麼了?好好的哭什麼?”說著看一眼隱翠,笑道,“這件衣裳我見玉機妹妹穿過。難道你們兩個為爭衣服,所以惱了?”一語言中癥結,玉樞赧顏垂首。

我笑道:“我和姐姐才不會為了一件衣裳起爭執。”

忽聽柔桑嬌聲道:“玉機姐姐,我都有好幾日沒見你了,好容易我讓表哥帶我來,你只顧著和他說話!”

玉樞忙拉了柔桑的小手,帶她到院中的石桌邊坐下:“世子與亭主請稍坐,奴婢去沏壺茶來。”猶豫片刻,又叮囑我好生作陪。

三人圍著石桌坐定,我笑道:“亭主怎麼到這裡來了,長公主殿下知道麼?”

柔桑翹起雙唇,賭氣嗔道:“母親不准我和大表哥去花園放風箏,真討厭。”

我知道熙平長公主對女兒期許頗高,有時不免管束得嚴些,柔桑為此常向我們抱怨。我瞟了一眼高暘:“世子怎能將亭主帶到這裡來,也不多叫幾個人跟著。”

高暘抱屈道:“柔桑一下課就央我帶她放風箏,姑母不同意。她又逼著我帶她來這裡,差點將我的袖子扯破,難道我不帶她來麼?你這院子裡又有什麼吃人的物事,難道除了你們姐妹別人都來不得?”

不待我說話,柔桑便叫道:“玉機姐姐別怪表哥了,是我讓表哥帶我來的。我好久沒見姐姐了,難道就不能來看看姐姐麼?”

高暘道:“我們還是回去的好。巴巴地過來,有人還不領情。”

我忙起身行了大禮:“世子玉趾光降,奴婢惶恐。言行無狀之處,還請殿下寬宥則個。”

高暘笑道:“既賠罪了,孤便不與你計較。”說著示意我坐下,“只是我們四個白坐著,做些什麼好呢?”

柔桑拍手道:“我要聽玉機姐姐講故事。”

高暘介面道:“這個主意妙。今日晴好,梨花開得又盛,我們就坐在梨樹下聽玉機講典故,豈不甚好?常聽姑母說玉機熟讀史書,今日該當領教。”

我掩口笑道:“原來並不是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