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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部分

我,依舊往益園西門而去。她行了兩步,又笑道,“其實奴婢現在就有一事不甚明白,請姑娘教導。奴婢記得從前昱嬪娘娘有孕,想請母妹進宮陪伴,還有那個喜歡紫藤花的張女御病死,這樣兩件小事,穎嬪娘娘都要問過皇后娘娘才敢行事,如今對一個正經的朝廷命官,卻獨斷起來,不知是何緣故?”

我知道芳馨只是想引開我的愁緒,遂淡淡一笑道:“穎嬪是代皇后掌權,皇后所轄,可不止小小一個後宮。一個人手握權柄,縱使一開始小心翼翼,日子久了也不免作威作福。慎終如始,很難。”

芳馨抿嘴笑道:“穎嬪出身低微,就更是如此了。”

我微笑道:“姑姑清楚得很,又何必來問我。”

回到漱玉齋,只見小錢已經在門口迎接。我問道:“於錦素昨晚被賜死,你究竟是從何得知?”

小錢道:“奴婢就知道瞞不過大人。今日午後掖庭屬李大人派人來送禮,奴婢這才知道的。那人還說,這些日子人人都奉承李大人,李大人高興得很。”

我笑道:“施大人高升,掖庭令之位非他莫屬,他自是高興。代我備好禮,新年一過就要送的。”小錢笑嘻嘻地應了。

深夜,我的夢中亦在下雪。我撐著一把明黃色的龍紋油紙傘,茫然呆立在半尺厚的積雪中。只見一個青衣人冒雪蹣跚而來,來人面目模糊,卻又似曾相識。我不假思索地問道:“你是我爹爹麼?你姓卞麼?我夢見過你,你從哪裡來?”

那人不答,與我擦身而過。我瞧著他清瘦的背影,這才驚覺,原來此人是我的繼父朱鳴。我正要高聲喚他,卻覺嗓子一緊。那人漸行漸遠,終於杳然不見。我轉頭,只見雪地上他行過之處,瀝瀝血滴如紅梅綻放。再望向他遠去的方向,卻見白茫茫一片甚是乾淨,三位公主青白色的面孔緩緩浮現在幾丈遠的地面上。我頓時驚醒,雙目所及,不見一點兒光亮。

我心中一慌,不覺厲聲喚起芳馨。今夜卻是小蓮兒帶著一個小丫頭值夜,聽到聲響,忙掌燈進來,見我一頭冷汗,關切道:“姑娘是做噩夢了麼?”說著將燈放在桌上,斟了一杯溫水給我。

我被自己尖厲而慌亂的聲音嚇了一跳,待見到光亮,方才寧定少許。我飲一口水,顫聲道:“把燈留下,出去吧。”

小蓮兒甚是知趣,道:“姑娘是要尋姑姑麼?奴婢去叫。”

我心頭隱痛,撫胸喘息道:“深更半夜,何必驚醒她。回去睡吧。”小蓮兒服侍我重新躺下,輕手輕腳地掩門而出。

我平靜下來,卻再也不能安睡。這是我第一次同時夢見了生父卞經與繼父朱鳴,他們的腳步踏過油紙傘明黃色的陰影,踏亂了傘上游龍優美的姿態,留下濃雲一樣深的腳印。連日來我心中的疑惑終於明朗起來,就像燭光下的陰影一樣清晰而凝重。

她是皇后,有一位戰功顯赫的兄長。祖父陸謙乃是帝太傅,擁戴有功,家中叔伯封侯者三人。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她受此重創,絕不會坐以待斃。當年她遇刺之後,鍥而不捨地查了數年,竟在茫茫人海中查到當年為文瀾閣執事韓復贖罪的王姓一家,進而追查到熙平長公主府。只是苦於沒有實證,才不能對熙平長公主發難。

那姓王的商人縱然可以與父親對質,但時隔十年,倘若父親矢口否認——就像他在掖庭屬否認認識死去的韓復一樣——皇后便無可奈何。說起來,若不是她請旨將我父親從熙平長公主府帶到掖庭屬詢問韓復之事,我也不會囑咐母親和玉樞,請父親務必在家休養,無事不要出門。

皇后此舉,已是打草驚蛇了。然而,她也並不憚於打草驚蛇。因為,她是皇后,我是反賊。她是猛虎,我是蜂蠆。她是雄鷹,我是毒蛇。

這樣想著,就更加難以入眠。直到窗紙微青,我才睡了一會兒。坐在妝臺前,仍覺睏倦。芳馨綰著我的長髮,自鏡中道:“奴婢聽小蓮兒說,姑娘昨晚又做噩夢了。”

我微微一笑道:“無妨。只是又夢見了三位公主,並不可怕。”

芳馨遲疑道:“姑娘似乎常夢見三位公主。”

我拿起一朵水緗色宮花在鬢邊比了比,斜睨著鏡中蒼白冷峻的面孔,哼了一聲道:“大約是怨念未散,所以常入我夢中。”

芳馨面色一變,責備道:“殺害三位公主的元兇首惡,不是已然尋到了麼?什麼鬼魅怨念,姑娘說話真是越來越不著邊際了。子曰:子不語怪力亂神……”

我忍不住掩口而笑:“姑姑說得很是,我再也不說了。傳早膳吧,我餓了。”

用過早膳,我歪在榻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