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菡道:“皇后娘娘指了一位姑姑,兩個宮女,兩個小內監過來。”
我笑道:“儘夠你用了。從前的兩位女御,都沒有你和張女御這樣的福分。不但沒有人服侍,還要在濟慈宮侍奉太后。所以你要惜福,來日有了皇子皇女,自會被冊封。好日子在後面,千萬謹慎,保全自身。”
紫菡鄭重答應,含淚拜別而去。
第十六章 不祭不宴
回到悠然殿,芳馨見案上新畫已成,便收起銀銃道:“姑娘累了一日,也該安歇了。”
我淡淡一笑:“綠萼,把櫃子裡的畫拿出來,我細數數。再去泡壺茶來。”
綠萼道:“這會兒飲茶,該睡不著了。奴婢去盛一碗玫瑰露來好不好?”
我默然不語,只將筆尖浸在天青釉刻花三足筆洗中,悠悠盪著。一縷墨色無聲逸開,直到水中一片漆黑。綠萼不敢再說,忙從櫃中取出畫來,自去茶房烹茶。
芳馨見我面色凝重,也不敢說話,只是垂手侍立。一張張畫數過去,一共是一百一十六張。我掀著畫角,輕聲問道:“他們都是怎麼說我的?”
芳馨一怔:“姑娘說什麼?”
柔綿的紙邊從指間如水流過,我頭也不抬道:“紫菡忽然成了女御,他們便沒什麼可說的麼?”
芳馨道:“閒人說什麼,姑娘又何必理會?”
我將畫收入櫃中,順手一撥櫃上的銅環。靜夜之中噹的一聲脆響,芳馨身子一跳,小心翼翼道:“姑娘是聽到了什麼?”
我冷笑道:“生日過得煊赫,連侍女都做了女御,自然是會招來無數閒話。”
芳馨道:“姑娘從不是在意閒話的人。”
我笑道:“旁人的閒話,自可充耳不聞。可皇后怎麼想,我卻不能不理。”
芳馨不解道:“皇后?”
我走下書案:“姑姑知道皇后為何賜紫菡住在章華宮的東偏殿之中?紫菡不過還是女御而已。”
芳馨遲疑道:“前幾日陛下不是才讓那位張女御住在西偏殿中麼?既然張女御住在了偏殿,那紫菡必得住在東偏殿,那才公平。不是有一句話叫作‘平分秋色’麼?娘娘這樣做也並無不妥。”
我伸指輕輕戳在她的心口,嘆道:“姑姑的心還不透……”
芳馨眉心一聳,恭謹道:“奴婢愚鈍,願聞其詳。”
我微微一笑:“姑姑以為,皇后是怎樣的人?”
芳馨道:“皇后是個再寬厚仁慈不過的人。”
我笑道:“姑姑只知道娘娘寬仁。你可知道皇后娘娘曾負監國重任,心思沉穩,耳目清明,行事不拘一格?”
芳馨低頭道:“朝政上的事情,奴婢不懂。”
我緩緩道:“去年春天,戰事正酣,偏偏良馬不足。皇后困守宮中,無從知道緣由,便召了皇商之女史易珠進宮,與聞政事;皇后還處置了封司政。那封司政可是聖上最中意的百官之首。姑姑說,皇后會不會一味巴結聖心,而罔顧宮規呢?”
芳馨張了張口:“皇后原來這般精明能幹。”她想了想,愈加驚疑,“那麼皇后失寵,莫不是也有太過能幹的緣故?”
我冷笑道:“聖意難測。不論如何,皇后畢竟是皇后,她的心意不可不查。小小一個女御,住在章華宮後院的廂房中,已是莫大的恩典,賜居偏殿,更是逾矩!皇后命紫菡居於東偏殿,分明是在嘲諷,嘲諷陛下,嘲諷我。嘲諷我為了攀附聖恩,趁著生辰,將紫菡獻給他。”
芳馨大驚:“這……分明是紫菡一時起意,才隨奴婢去定乾宮謝恩的,怎說得上是姑娘獻上的!”
我感激道:“幸而姑姑教紫菡避居後廂,方能不落人口實。”
芳馨一怔:“奴婢跟隨姑娘多年,這點道理還懂得。”
我頷首:“至於皇后……我明天再去守坤宮謝恩,再慢慢查探其意吧。”
綠萼奉上茶來,我請她二人坐在下首,與我共飲。兩人頻頻相視,都是滿腹疑慮。眾人一言不發,殿中氣氛膠凝。良久方聽芳馨訕訕笑道:“今天也巧了,陛下賞賜給姑娘的賀禮是火銃火炮,貴妃賞賜給姑娘的是承影劍。刀劍管炮,都是戰場上才用的東西,難不成陛下和貴妃都盼望姑娘做個女將麼?”
我笑道:“那鎏金的子母微炮,陛下只賞了母炮和子炮,子炮中卻沒有彈子和火藥,根本不能殺敵。那銀銃太小,銀彈子也軟綿綿的,即使裝了藥,也傷不了人。分明就是心血來潮賞給我把玩的。況且我這身體,要揹著藥筒上戰場,恐怕未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