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雨越下越大,這大概是他的流不盡的眼淚,化作了這一夜下不完的蕭蕭雨。
尤瑜像個幽靈在學校裡遊蕩,嗖嗖北風削著面,紛紛冷雨淋著頭,他全然沒感覺。夜,黑漆漆的,可他的心裡比這漆黑的夜還要黑。他的希望、前程、理想、友情、愛情,全沒了,就像今晚大地上的屋呀,樹呀,鳥獸蟲魚,高山大河,宇宙中一切的一切,都消失在夜的濃黑裡一樣。他曾經有過的輝煌,曾經有過的友情與愛情,也都被這夜的或酸或鹼的濃黑銷熔了,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他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一切都像今晚,什麼都沒有了。此刻,他唯一專有的自己的皮囊,一任風雨摧殘,一任愁淵恨海淹沒了。向前走,黑黢黢,他不見路;往後退,霧重重,將墜下懸崖。他像泛海遇險的破船,浮沉於驚濤駭浪之中,沒有方向,一任漂盪。
他飄呀蕩呀,飄過了操場,蕩進了浴室,他飄過了花園,蕩進了廁所,然後再飄一次,再蕩一次,再蕩一次,再飄一次……寢室裡的燈黑了,城市裡的燈滅了,他還在飄,還在蕩……他的頭髮滴著水,衣服溼透了,渾身冰涼,手腳僵痛,他仍然在飄,仍然在蕩……
第一章(。dushuhun。) ; ;晨興憶夢(上) 21對臺詞屢屢出錯,報睚眥當眾掌嘴2
書香屋 更新時間:2010…3…5 10:09:35 本章(。dushuhun。)字數:4693
角色確定了,排練開始了。《黃河大合唱》要教的歌曲多,每週星期日由池新荷教唱;歌劇首先對臺詞,定在星期六晚上。尤瑜自己知道,此番爭到的些須演出任務,是老師的額外賜與,他犯了眾怒,致使他擔負的角色,如遊絲,如朝露,風吹會斷,日照就幹,別人有意見,可隨便取消。如今,他的中心任務,就是千方百計呵護這遊絲與朝露,不讓日曬風吹,使之不斷、不幹,使自己不至於因有意外而中斷演出。可是,“抽刀斷水水更流”,看似十分容易做到的事,他今天要做到何其難!
一個星期六晚上,北風颼颼,細雨濛濛,很有幾分寒意。演員們沒有地方可玩,早早來到排練的教室。如今凡是參加演出的人員,無論是經常演出的主角,還是初次登場的配角,都是得道的高僧,惟獨他這個長年累月在寺廟裡誦經唸佛的“老和尚”,今天反倒成了才入山門的小沙彌。“沙彌”要討眾“高僧”的歡欣與垂憐,當然要來得更早,要百倍地殷勤。本來,尤瑜還想協助池新荷,給大家教唱歌曲。這對於經常擔任主角的他來說,已經是奇恥大辱,但他痛苦地忍耐著。誰知他的好心,都被他們當作驢肝肺,個個看他沒有好顏色,說話沒有好聲氣。鼓眼睛,努嘴巴,夾槍帶棒,說的全是夾著屎渣子的屁話。此後,他只好默默地為大家掃地抹桌凳,可是,有人卻拍著桌子好像數快板一樣說:
“邋遢鬼掃地、抹桌子,越掃,越抹,越邋遢。”
這邊桌子還沒有抹完,那邊又有人呼開啟水。開水提來了,那人倒杯喝一口,又翻著白眼說:
“不乾不淨的人提來的水,就是不乾淨,完全變了味!”
幾個女同學走來了,有人就古怪地眨著眼睛,高聲嚷起來:
“小心!小心!你怎麼這麼不長眼睛?教室裡糊滿了稀泥,要不要游魚子兜著你的屁股背過去?”
更有甚者,個別人還穿梭於人群中,給這個腰間掐一把,在那個屁股上摸一下,笑著叫起來:
“當心,當心!特別是漂亮的妞兒要當心!當心小混混掐腰肢,摸屁股!”
冷若冰霜的白眼,指桑罵槐的惡語,他實在受不了。開始,他想討個清白,小心地辯解說明,可是,越辯越不清,越說越不明,毛毛雨竟衍成暴風雪。暴風雪肆虐久了,他冷夠了,心涼透了,神經也徹底麻木了,他像祥林嫂習慣於四叔四嬸的斥罵一般,對這些白眼咒語,彷彿視而不見,充耳不聞。好像這些與日出日沒一樣,習以為常。這次他擔當的角色,幾乎是才上臺就要下臺的微不足道的配角,這對經常演主角的尤瑜來說,無異於千金小姐嫁給了乞丐,可是,他厚著臉皮強忍著。他只想找機會與池新荷說幾句話,向她賠個罪,把事情當面說清楚,得到她的不能原諒的諒解。但池新荷對他的誤解太深了,參加演出的二十幾個人,她笑著向他們打招呼,可對他,就是不看一眼。有時碰巧照面走來了,她就繞道走,彷彿他害了麻風病。
對臺詞的工作開始了,四幕歌劇,光對一遍臺詞,須花一點鐘。尤瑜演個不起眼的配角,前後兩處,各有一句臺詞,共八個字。第一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