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能對境無心,應物而不累於物,無心於任何事相,從而成為無心合道的解脫人:“若是得底人,道火不能燒口,終日說事,未嘗掛著唇齒,未嘗道著一字。終日著衣吃飯,未嘗觸著一粒米,掛一縷絲。”同上卷15《文偃》於是,“春來草自青”是“佛法大意”同上, “水來河漲”是“佛”,“風來樹動”是“法”同上《白馬辯》, “三年逢一閏,九日是重陽”是“祖師西來意”同上《慧滿》。
體現雲門宗無住生心的美學正規化是水月相忘,表現了雲門宗擺脫六根粘著性所獲得的澄明感悟:
天衣懷禪師說法於淮山,三易法席,學者追崇,道顯著矣,然猶未敢通名字於雪竇,雪竇已奇之。僧有誦其語彙,至曰“譬如雁過長空,影沉寒水。雁無遺蹤之意,水無留影之心”,雪竇拊髀嘆息,即遣人慰之。懷乃敢一通狀,問起居而已。《林間錄》捲上。義懷此語在禪林中影響極大。道昌禪師上堂亦誦其語,謂“若能如是,正好買草鞋行腳”。見《五燈》卷16《道昌》。
志璇也教導學人:“聲色頭上睡眠,虎狼群裡安禪。荊棘林內翻身,雪刃叢中游戲。竹影掃階塵不動,月穿潭底水無痕。”《五燈》卷16《志璇》 水月相忘的審美直觀,在智門般若體用公案中也得到生動的反映。般若是無我無心的無分別智,智門以蚌含明月為“般若體”,以兔子懷胎喻“般若用”《碧巖錄》第90則。 蚌含中秋之明月而生明珠,兔吞中秋之明月而懷胎。前者為般若體,後者為般若用,體用不離,蚌兔雖異,能照之明月則同。明月無心普照永珍,正顯般若大智的當體。以無心明月映照無心潭水,即可產生水月相忘的直覺感悟。水月相忘的直覺感悟,來自於雲門宗禪人對《楞嚴經》等大乘佛典的修養。《楞嚴經》卷10:“觀諸世間大地山河,如鏡鑑明,來無所粘,過無蹤跡,虛受照應,了罔陳習,唯一精真,生滅根元,從此披露。”謂參禪者臻此境界,看世間萬事萬物,如同大圓鏡中映現萬物一樣。這種功夫境界,如燈光照徹永珍,物來斯應,過去不留。“應物現形,如水中月”《五燈》卷15《懷璉》,“冷似秋潭月,無心合太虛”同上卷16《曉通》,“離婁有意,白浪徒以滔天。罔象無心,明珠忽然在掌”同上《惟白》。只有“無心”,擺脫六根的粘滯性,才能性水澄明,心珠朗耀。一旦起心動念,澄明心湖就會掀起滔天巨浪,直覺觀照也無法進行。只有使心如靜水朗月,才能產生水月相忘式直覺。對這種直覺,雲門宗禪人以奇特的形式表現出來:“人擔米,米擔人” 《古尊宿》卷17《文偃》, “人摘茶,茶摘人”,“人吃飯,飯吃人”, “一宿覺般柴,柴般一宿覺”同上卷18《文偃》。 主體與客體泯除了一切對立,達到了渾然一體的圓融。出於對這種直覺的重視,雲門宗啟發參禪者在 “片月浸寒潭”中得到“真訊息”《五燈》卷16《修慧》。 金剛般若的特點是隨說隨掃,水月相忘的設喻雖然形象美麗,境象玲瓏,仍是權且設立的名目,因此惠淳批評寒山詩“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潔”說:“皎潔無塵,豈中秋之月可比?虛明絕待,非照世之珠可倫”同上《惠淳》。 雲門宗對生死的感悟,生動地體現了水月相忘的直覺體悟特徵。法明詩云:
平生醉裡顛蹶,醉裡卻有分別。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五燈》卷16《法明》
法明悟後返鄉,經常喝得大醉,歌柳永詞數闕,臨終前誦柳詞作訣。所謂 “醉”,即是將世俗的觀念摒除,使禪悟主體得以全神貫注地、不帶功利眼光地靜觀物件,但此時“卻有分別”,一切都明歷歷露堂堂,盡呈眼前。酒醒之時,即是生命的圓成解脫之時,觀照主體與觀照物件渾然相融,打成一片。可遵的禪詩,更是用禪悟的慧眼,從容地靜觀生命現象的遷變:
禾山普化忽顛狂,打鼓搖鈴戲一場。劫火洞然宜煮茗,嵐風大作好乘涼。四蛇同篋看他弄,二鼠侵藤不自量。滄海月明何處去,廣寒金殿白銀床。《五燈》卷16《可遵》
禾山打鼓,普化搖鈴,都是以特殊的方式,表達對生命的深邃感悟,體現了去住一如的平常心。因此,劫火洞燃,大千俱壞,禪者卻可用它從容煮茗;嵐風大作,嵐風,毗嵐風,佛教指宇宙形成之始劫初與成立之終劫末所刮的迅速猛烈的大風。 摧山破海,禪者卻可於中自在乘涼。禪者觀看四大毒蛇組成的生命體,宛如在觀賞一幕戲劇。日月飛馳,侵蝕著生命的枯藤,禪者對之也毫不在意。個體生命迴歸於滄海浩渺的月浸碧波,迴歸於高曠寒遠的純淨清白。
二、“截斷眾流”的詩禪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