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連翩沒再多言,款款轉身離開,剛走了沒兩步,又聽微濃在身後輕喚:“等等……你幫我給聶星痕帶個話。”
微濃看了一眼腕上的紫線:“我想再見聶星逸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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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聶星痕對她妥協了,又許是怕她做出什麼偏激的事情來,總之十日後,微濃再次見到了聶星逸。
臘月二十六,燕王宮上上下下已被喜慶氛圍所圍繞。但這喜氣並未流入龍乾宮,此處只有藥味,還有噤如寒蟬的宮人們。
微濃在魏連翩的陪伴下步入主殿,才發現這裡的格局已做了改變。從前的桌椅都換成了軟榻,方便聶星逸隨時躺下來休息。
好比此刻,他就靠在軟榻上,神情空洞。一月未見,他幾乎已瘦的不成人形,遇刺、失母、身世三重打擊接踵而至,令他整個人都是死氣沉沉的。血蠱雖給他帶來了生命,卻也剝奪了他的健康,如今的他,比微濃更加畏寒。
魏連翩見他獨自靠在榻上,連忙吩咐宮婢取了一條被褥,又親自蓋到他身上,輕聲抱怨:“您怎能不顧自己的身子,連條褥子都不蓋。”
聶星逸無力地笑了笑,目光露出幾分柔和:“忘了,下次一定記得蓋上。”
魏連翩點了點頭,又看了微濃一眼,道:“您與娘娘說話吧,臣妾去外頭守著。”
“好。”聶星逸沒再多言。
宮人們一併退下,將空間留給這對名義上的夫妻。聶星逸這才正色打量微濃,見她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不禁想起了去年冬天。當時多麼嚴寒的天氣,整個東宮都在燒地龍,唯獨含紫殿冷颼颼的,宮人們說是太子妃怕熱。
不過一年而已,他們都虛弱至此了。
微濃將狐裘取了下來,搭在左臂之上,便聽聶星逸道:“你的毒,宮裡解不了。”
見微濃聽後沒什麼反應,他又繼續道:“為了給你解毒,聶星痕拷問了母后身邊所有的人。素娥姑姑受不住酷刑招了,這毒是從宮外找的,只能一月服一次解藥壓制毒性,無法徹底根除。”
微濃渾不在意地笑了笑:“多謝你如實相告。”
聶星逸又沉默片刻:“你想離開?”
“訊息很靈通啊。”微濃再笑:“聽誰說的?”
聶星逸避而不答,只說:“猜都能猜到。你必然對宮廷厭倦至極了。”
“確切地說,是對你們兄弟兩個厭倦至極。”微濃直言不諱:“不過你得感謝聶星痕,若不是他攔著,我真的會殺了你。”
聽聞此言,聶星逸蹙了蹙眉頭:“直到如今我都不明白,我們為何會走到這一步?當初明明說好的,要一致對付他。”
“怪只怪你太卑鄙。”微濃冷冷地道。
“倘若你是指楚環的事,我承認。”聶星逸沒再為自己開脫。
“最卑鄙的,莫過於你登基的手段。”微濃又添上一句。
聶星逸神色瞬間沉鬱黯然:“你以為我想嗎?得知自己的身世,我比任何人都難受。”
“你何時知道真相的?”微濃順勢問道。
聶星逸默然片刻:“是今年六月,丁久徹看上楚環的時候……你知道我當時的感受嗎?我本來就時常擔心太子之位不保……當我知道自己不是父王的骨血,我真得很惶恐,我想拉攏一切能幫到我的人……”
“於是你為了拉攏丁久徹,硬逼著楚環嫁給他?”微濃冷不丁地插話。
聶星逸面露一絲痛楚之色:“我也不想,但我沒法子了。我不是在為自己辯解,但那幾日……我根本沒有心思處理這些。你說我為丁久徹父子開脫,我承認,可我當時真得很亂,很消沉,無暇顧及這些事。”
憶起那段經歷,聶星逸到如今都是心悸,有些不能相信:“所以……你自作主張,當眾逼我處置丁久徹,我很著惱,一怒之下給了你一巴掌。”
“原來你還打過我。”微濃語氣淡然:“我已經忘了。”
“我從不會打女人……如今你總該知道,那段時日我為何會反常了。不是因為監國而狂妄,是因為身世。”聶星逸闔上雙目:“那段時日我很多疑,患得患失,總是夢見所有人棄我而去,讓我身敗名裂……”
“不要自我開脫,你已經變了本性。”微濃直白斥責:“你殺了你的父王,軟禁了你的兄弟。甚至你壽宴那日遇刺,還拉我替你擋刀。”
這也是聶星逸最不願回憶的一段經歷,他捂著傷口的位置,面上悔恨之色顯而易見。
“要傳御醫嗎?”微濃冷眼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