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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偏偏好奇心重,越是透著離奇的事兒,越有人鑽洞打眼要瞧個清楚。第二天觀眾猛增,演了夜場又加演日場,原本不知道魔術為何物的人,都紛紛掏錢買票要開個眼界。樂得茶園老闆三天里長了兩斤肉,忙不迭地打酒買肉犒勞那幫耍魔術的,只求他們上點勁兒,把活兒做得更加新鮮刺激,別對不起他的老主顧們。

這是在冒家包場子之前的事。到了他家發帖子請客的時候,戲班子已經換了,換成通州的唐家班,演出全本京劇《玉堂春》。這是一出流傳極廣的大戲,熟知劇中情節及所有唱唸做打功夫的人極多,這就免不了在演出期間冒出來無數個“業餘評論家”,對角兒們評頭論足。弄不好,戲演不下去不悅,砸了戲班牌子的事也會有,所以差不多的班子不敢貿貿然上演這出戏。敢演的,就是有點底氣有點自信的了,正如人們常說的那句話:“沒有金剛鑽,甭想攬那份瓷器活。”

據海陽四門大街貼出來的戲目,這唐家班的全部人馬是通州伶工學校的畢業生,受過正規教育,唱做俱佳,旦角尤其色藝雙絕,竟是不可不看。

心碧雖覺得自己跟獨妍這個人不投緣,奈何場面上的事情不能不顧,早早吃過晚飯,便開始裝扮起來。

論說心碧的風姿儀態,整個海陽城中怕沒有第二個可比的。人長得漂亮還在其次,這心碧十多年中跟著濟仁走南闖北,北京、上海、瀋陽、武漢,一個個大城市挨著住下來,見多識廣,談吐風度跟著就變得豁達開朗,落落大方,這是一輩子沒出過海陽城的太太小姐們無法相比的。人們私下裡說,心碧那口摻雜了北京腔和蘇州腔的半調子海陽話,不知道把多少個士紳富商弄得九迷六道,靈魂出竅。只是礙於濟仁的面子,沒有人敢於在心碧面前表示出來罷了。又有人知道了心碧是濟仁從堂子裡買出來的姑娘,馬上就表示不屑,跟著覺得心理十分平衡,認為心碧擁有這樣出眾的儀容是理所當然的事,否則她怎麼會有如今的地位?

心碧的大氣可愛就在這裡:她全然不把別人私下的議論放在心上。只要濟仁是真心對她的,管那些個竊竊私語幹什麼?因了她這份豁達大度,全家上上下下,從老太太到心錦、到底下掃地做飯的傭人們,沒有不喜歡心碧,不拿她當管家太太的。偌大的家庭,可以說有了心碧才有了凝聚力,她是家裡的靈魂和核心。

心碧雙手別在腦後,三把兩把,梳出一個眼下時興的“S”頭。這種髮型不容易梳得好看,“S”形的髮髻既要梳得溜光水滑,又要貼在腦後不高不低恰到好處。家裡幾位太太們看著心碧梳得漂亮,都想仿上一仿,結果都弄得不倫不類。心碧手把手教了她們幾次,也沒有教得十分會。後來逢到出門會客什麼的,她們就來求心碧幫忙。這是心碧聰明過人之處。

梳完頭,接下來換衣服。是一件顏色極嫩極嫩的肉紅色真絲線花旗袍,配同色的盤雲花扣。這件衣服是濟仁前不久去上海辦事,特意在製衣店裡為心碧定做的。隨衣服郵過來的還有一頂相配的女帽,是顏色稍深的喬其紗質地,帽簷有一大朵薄紗堆制的玫瑰花,十分的雍容華貴。見了的人都說濟仁好眼力,會挑東西。心碧今天是第一次穿這件衣服出門。

黃包車已經在門口等好,心碧收拾停當,挽了濟仁的胳膊上車。

興商茶園門口燈火輝煌,人影幢幢。心碧離老遠就聞到了交際場合特有的那種脂粉、頭油、樟腦和香菸混合的氣味。茶園外面的八字牆上,貼著桌面大小的大紅海報:“重金禮聘通揚馳名花容月貌青衣花旦綺鳳嬌”。旁邊是綺鳳嬌鑲在玻璃框中的放大照片,著戲裝,臉上粉墨重描,扮相確實嬌豔俊美。戲園門口懸掛女戲子的照片,在海陽似乎還是頭一遭,心碧不免拉了濟仁細細看了幾眼。濟仁笑道:“這個綺鳳嬌,面容輪廓倒有點像你。”心碧輕輕推濟仁一把:“我有她這麼年輕?”濟仁就說:“待會兒她上了場,仔細看看。”

說笑間,賣花生瓜子松仁酥餃的小販圍上來一堆,個個爭著要做心碧的生意。小販們都是些半大孩子,衣著並不十分破爛,每人肘彎裡挎一隻長長的腰果形竹籃,上蓋家織的白布手巾,掀開來,一包一包放著各種吃食,紙包都開著口,讓你看得見裡面的貨色。心碧被纏不過,隨便買了包花生米,放進手裡抓著的織錦緞手袋裡,對濟仁笑笑說:“帶回去給小玉吃。”

這時候發帖子的東道主冒銀南冒先生已經看見了他們,把他的太太獨妍一拉,兩個人笑吟吟地迎了上來。

“歡迎歡迎。”冒銀南雙手握住濟仁的手,連晃幾晃。“大駕光臨,不勝榮幸。”

濟仁也就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