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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太陽穴,說是她怎麼老覺著眼皮子跳得慌。眾人未免神色緊張,一齊用眼睛盯住心錦。心錦吃齋唸佛久了,別的不行,定力倒是練出了幾分,當下笑道:“你這是勞累得狠了,精神不濟。可憐一個女人家,跑裡跑外的。”說著親自進房去尋了萬金油,連盒子一齊給了心碧。

心碧用小手指甲蓋挑出來一點,抹到兩邊的太陽穴上。一股濃烈的薄荷腦味兒四散開來,辣得心碧不由自主眯縫起眼睛。她舒服地連嗅幾下,才對心錦說:“也說不上可憐不可憐了。我這個人,天生的勞碌命,該當為兒女做牛做馬的。”提到兒女,想起克儉和小玉,兀自奇怪:“這半天也沒見兩個小的,不知道瘋哪兒去了?一院子的東西,我實在是怕他們闖出禍來。”

心錦不待旁邊幾個人作出反應,用手推著心碧:“外面忙你的去吧,這兒有我看著。”把事情掩飾過去了。

很多年後,潤玉的墳上已經長出青草,克儉關在新四軍監獄裡等待槍決的時候,心錦回憶這一天的花瓶破碎,且不偏不倚破在克儉手裡,才意識到這實在是菩薩冥冥中給她的暗示。而她當時只顧掩蓋禍事,竟沒及時進佛堂給菩薩磕頭燒香,是她生平所犯的最大錯誤。

儘管新郎新娘都是新派人物,婚禮卻是入鄉隨俗按老規矩辦事。

喜日一早,冒家先把禮帖和禮物送到了董家。傍晚,描龍繡鳳的錦緞花轎由一班執事樂工簇擁著,吹吹打打招搖著停在董家門前。眨眼間看熱鬧的孩子們把街頭巷尾圍了個水洩不通。之賢的兩個弟弟之良和之誠被派來接新娘子,兩個都是一身簇新的長袍馬褂,穿慣了學生裝的四肢拘束在上過米漿的綢緞衣服裡,怎麼看怎麼彆扭。

雙胞胎綺玉和思玉出門看熱鬧,一眼發現了木偶人一般縮手縮腳的冒家兄弟,兩個人互遞一個眼神,先是捂了嘴巴偷偷地笑,再後來一發不可止,放開手,笑得前仰後合。兩個可愛女孩子的銀鈴般的笑聲竟弄得冒家兄弟如痴如醉,一時忘了自己是被嘲笑的物件,只把眼睛在綺玉思玉身上輪流地轉,心裡奇怪董家怎會生有這麼多漂亮的女孩兒。這兩個只比嫂子潤玉更多了一份活潑嬌憨!

綺玉思玉雖沒見過之良之誠,卻是知道冒家有這兩個在通州住讀的兄弟的。此刻見了他們人高馬大又羞怯拘束的模樣,調皮的綺玉就想逗他們一逗。

綺玉望望思玉,故意用唱歌般的聲調說:“門口這花轎是接誰家新娘子的呀?也不怕停錯地方?”

思玉會意,跟著笑了笑:“我聽說街對面有個人家今天嫁女兒,剛剛那老太太還在唸叨花轎怎麼不來呢。”

之良果然就慌了,賠笑問兩個女孩子:“請問這裡不是董潤玉小姐家嗎?”

綺玉莞爾一笑:“誰告訴你是了?”

之良之誠面面相覷,生怕自己真走錯地方,弄出天大的笑話。兩個人的確是第一次到董家門上來。惶然地舉目四顧,忽見圍觀的孩子們都在偷笑,才明白自己是受這兩個可愛女孩子的捉弄了。

之良之誠看似木訥,其實遠非如此,兩個人只是被特殊的氛圍和使命弄得有點無所適從罷了。當下之良對之誠眨眨眼睛,原先縮在袖籠裡的手猛地往外一伸,手心裡竟躺了一對紅豔豔的百子炮。之良笑嘻嘻地說:“我們不管了,停在哪家門口,就搶了哪家的小姐做新娘子吧!”話才說完,另一隻手裡又變出一隻新式打火機,啪地一按,淡藍色的火苗一閃,已經燃著了兩枚炮仗的藥信。綺玉思玉正看得發呆呢,之良手一揚,百子炮分別在綺玉和思玉頭頂上炸開,“嘣——啪——”兩聲巨響,嚇得兩個女孩子哇嗚一叫,連退幾步。

緊跟著,之誠點燃了帶來的幾掛長鞭,叫一個轎伕用竹竿挑著舉在手中。鞭炮噼哩啪啦炸出一片喜氣,空氣中瀰漫開濃烈的火藥味,紅色的鞭炮碎紙四散開去,紛紛揚揚灑落了半條街道,小孩子尖叫著伸手去接,去搶,鬧哄哄攪成一團。左鄰幾條街上的人都被這綿延的鞭炮聲吸引過來,擠擠擁擁的等著看新娘子上轎。

長鞭炸了一掛又一掛,滿地的碎紙幾乎要淹沒了冒家兄弟的腳脖子,火藥的煙氣把周圍天空染成淡淡的青色,連落日都變得混沌不清。董家的黑漆大門卻是紋絲不動。之良之誠有些惶惑不安了。此時人堆裡有等得心急的人叫道:“還不遞‘開門封’!”一句話把兩個站著發愣的小夥子提醒了。“開門封”就放在之良的衣袋裡,來之前獨妍交待過什麼時候用的,竟被他們忘得乾乾淨淨,差點誤了大事。

紅包從門縫裡塞進去不久,門便緩緩地開了。剎那間鞭炮聲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齊刷刷盯在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