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托盤回來,婉玉已收拾停當,頭綰金鑲五鳳戲珠嵌寶釵,耳垂琥珀銀杏墜,頸戴百蝠盤雲赤金瓔珞圈,身穿正紅的百子緙絲掐金衣,腰間束著五彩如意長穗絛,繫著翡翠八寶,腕上戴一對金鐲一對玉鐲,因怕金玉相撞,又在當中戴一個紅珊瑚手圈。楊晟之雙目發亮,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美得很,就該這樣打扮。”說完站起身走到妝臺邊上,拿起一支摞絲金簪插進婉玉烏髮裡,左右打量,又止不住笑。
婉玉面上發燙,推了楊晟之一下輕聲道:“你這是做什麼,丫鬟們還都在呢。”
楊晟之渾不在意,拉了婉玉的手坐到桌前道:“快點吃罷。”說著殷勤的夾了一筷子菜。翠蕊在一旁看著心裡酸澀道:“我伺候三爺這麼些年,他連個笑臉都鮮少給過。”想著眼眶便紅了,一低頭掀了簾子走了出去。
婉玉用過粥,府中一個有頭臉的老媽媽便到了,引著婉玉和楊晟之先往楊府的祠堂去,叩拜了楊家祖先。楊母這幾日身上不好,二人便同去臥房叩拜了,又跟著婆子去了楊崢和柳夫人住的正院。一入廳堂之內,婉玉便瞧見楊崢和柳夫人端坐在上首太師椅上,鄭姨娘立在柳夫人身側,楊崢下頭依次坐著楊昊之、楊景之、楊蕙菊,奶孃領著珍哥兒;柳夫人一側下手坐著柳妍玉、柯穎鸞和柯瑞。
婉玉走上前,早有婆子設下拜墊,婉玉便跟楊晟之雙雙拜倒行禮。楊崢滿面春風,上下打量婉玉,越看越滿意,伸手從袖中套了一封又厚又沉的紅包遞到婉玉跟前道:“夫妻和美,早日開枝散葉才是。”柳夫人面上亦帶了笑,給了紅包道:“婉丫頭嫁進來就是一家人了,家裡的人你也都是認識的。”說完一一指道:“這是你大哥、這是你二哥,這是你妹妹,這是你侄子,這頭是你大嫂子、二嫂子、你妹妹的姑爺。”
楊昊之見婉玉如粉荷垂露,看了眼楊晟之心中羨慕道:“原我就知道婉妹妹是個絕色,我見過的女子當中未有風姿如此綽約者,如今愈發了不得了,楊老三呆頭呆腦,倒有這個豔福。”柯瑞想起往昔做小兒女時的光景,不由悵然,免不了盯著婉玉多看了幾回,楊蕙菊心中又不悅,只是強忍著未將臉面拉下來。妍玉素不將婉玉放在眼裡,想到如今自己嫁了嫡長子,婉玉只嫁了庶子,心裡安慰,臉色稍好了些。
一番廝認已畢,楊崢吩咐擺飯,丫鬟們魚貫而入安設桌椅,男子留正廳用飯,女眷則進了內室,柳夫人、楊蕙菊和珍哥兒入座,鄭姨娘、妍玉、柯穎鸞和婉玉立在一旁伺候。柳夫人見了召喚道:“妍丫頭一直沒調養好,身子骨弱,先來坐罷。”妍玉也不推辭,由丫鬟拉了座椅坐了下來。珍哥兒見了立時伸了小胖手拽了婉玉裙襬道:“姨媽也過來坐。”又扭過臉對柳夫人大聲道:“在家裡都是姨媽餵我吃飯的,我要姨媽!”
柳夫人有意在新婦面前豎一豎威風,讓婉玉立一天規矩,剛欲開口,便聽外間傳來楊崢的聲音道:“罷了,罷了,咱們家人口少,也不用做這些,老二媳婦、老三媳婦都坐罷。”柳夫人聽楊崢發話,也不好再攔著,便道:“都坐罷。”
寂然飯畢。丫鬟送上香茶漱口,婉玉又同柳夫人和眾妯娌閒話幾句便退出來,同楊晟之一道認各房親戚。
楊家聲勢雖不及梅家,但亦屬本地名門望族,尤以楊晟之金榜題名高中兩榜進士入翰林院庶吉士,故家族中前來巴結攀親的甚多,幸而當中不少人婉玉早已認識,一番寒暄相認過後已到了午時。
楊晟之並不帶婉玉回正院,反往東北方去,婉玉眨了眨眼道:“不去正院跟老爺太太一起用飯?”
楊晟之皺了眉道:“不去,去那裡做什麼?你站著伺候,過了鐘點再用飯不是養生之道,我已派了人回了,就說親戚沒認完,不回去吃。”頓了頓又道:“況原先我也都在自己屋裡用飯,不去跟前湊近乎。”
婉玉聽了此話目光柔和了幾分,含笑道:“那咱們便回去,只是珍哥兒找不著我該吵了。”
楊晟之笑道:“他這是瞧見你了,往日裡他自己在太太跟前吃飯也好好的。”又想起什麼道:“我那抱竹館本來狹小,與你訂親之後方才擴建大了,你若不喜歡院裡花草和屋中陳設只管自己改了去,需要什麼只管說,庫房裡有喜歡的就自己去挑,不可心的就告訴我,讓小廝們買新的。”
婉玉道:“不必大張旗鼓的,如今就很好了。”
楊晟之回頭一望,見丫鬟都極有眼色的遠遠跟著,便拉了婉玉的手笑道:“橫豎你過兩日就跟我進京了,不收拾也罷。我從京城回來之前早已買了一棟三進的宅子,小舅子還去瞧過,說你見了一準兒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