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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儘管我從急劇減少的信件中猜到她已經向郵局提出了更改地址的請求,我仍然能夠偶爾收到她的賬單、信件或者免費廣告,我將它們全部儲存了起來。

只是為了防備萬一。

下班以後,我在萬記商店買了一些牛奶和麵包,但是我實在無精打采,甚至連通常從不放過的半加侖巧克力冰淇淋和多麗特斯曲奇餅都引不起我的任何興趣了。所有的收款臺前都擠滿了人,我找到人最少的收款臺,排在隊伍後面。出納員是位身材苗條、金髮碧眼的漂亮女孩兒,她一邊毫無顧忌地跟排在我前面的那個男人逗趣,一邊為他找錢。我不無嫉妒地聽著他們兩人輕鬆自如的調侃,希望自己也有這種跟陌生人信口開河的本領,討論天氣情況。近期時事等等,無論什麼話題都行。事實上我甚至連想也不敢這麼想。我實在無法想象我應該跟他們說些什麼。

我和簡第一次見面時是她首先打破了沉默,假如這個重大的責任不幸落在我肩上的話,我們兩個人可能永遠也不會走到一起。

輪到我付款時,那位女出納對我笑了笑,“嗨,”她說,“你好!”

“你好。”我回答了她。

她開始掃描我選購的商品,我靜靜地在一旁等候著,“6美元43美分。”

我默默地把錢遞給了她。

我以前從來沒有這樣想過,當我把巧克力冰淇淋放進了冰箱,並把多麗特斯曲奇餅和麵包放在餐桌上的時候,我忽然意識到,在我的內心深處,我總是希望遠離人群。我跟祖父母的關係很正規,我們之間甚至從來沒有過擁抱和親吻,儘管他們很愛找;我跟父母的關係也是這樣。在我的一生中,我們全家人的朋友以及我父母的朋友都對我十分友好,但是我從來沒有感到他們中有誰真正喜歡過我。

並不是因為他們不喜歡我。

他們只是沒有注意到我罷了。

我是一個沒什麼本事的人,一個無名之輩。

難道事情會永遠這樣下去嗎?我真想弄明白。這種結果很有可能。儘管我在小學、初中、高中都有一些朋友,但是從來都很少,現在回想起來我才意識到,他們其實都跟我一樣,因為沒有個性特徵而無法詳細描述。

我產生了一陣衝動。我匆匆走進臥室,開啟壁櫥,在衣服底下找到了一些密封的盒子,盒子裡藏著我的全部歷史。我開啟其中一隻,在裡面搜尋起來。我從最上面開始,一本接一本地尋找著,終於找到一本我高中時代的紀念冊。

我翻閱著那本紀念冊。高中畢業以後我已經很久沒有翻過這些紀念冊了,今天又看到了五六年前的地方、老面孔,以及當時的流行時尚及髮型等等,我感到十分新鮮好奇,同時也感到自己正在衰老,心裡產生了一絲悲哀。

然而我更多地感受到了不安。

正如我所懷疑的那樣,我找不到任何一張我和朋友們在運動場上、俱樂部裡或者舞會上的照片,甚至連在校園中搶拍的也沒有。到處都看不到我們的蹤影,好像我和我的朋友們從來就沒有在這所學校裡出現過,從來沒有在校園裡吃過午餐或者在教室外面散過步。

我看了看照片上的姓名,其中有約翰。帕克和布蘭特。伯克,他們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們的照片貼在我的個人相簿中,照片上的樣子跟我記憶中一點兒也不像。我反覆地、一幅接一幅地翻著照片,從布蘭特到約翰,又從約翰回到布蘭特。我記得他們的外表看上去比他們的照片有趣得多,聰明得多,也活潑得多。不過也許是我的記憶發生了扭曲,因為他們的照片就在我眼前,他們在5年前就是用這種眼神注視著攝影師,現在仍然在紀念冊裡用同樣的眼神注視著我,我甚至從表情中也看得出他們是一些毫無個性的人。

紀念冊的最後是一些綠色的留言紙。我想看看他們在畢業前夕給我留下了什麼樣的臨別贈言。

“我很高興認識了你。祝你過一個愉快的夏天。約翰。”

“過一個最棒的夏天,並祝你好運。布蘭特。”

難道這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嗎?我合上紀念冊,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真是兩個毫無個性的傢伙!他們的贈言跟別人的沒有什麼區別。

我坐在臥室地板的中央過了很久,用呆滯的目光一動不動地看著牆壁。難道我得了所謂“早老性痴呆症”嗎?要麼就是我瘋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準備鼓起勇氣,再一次開啟紀念冊。照片上的人究竟是他們還是找自己?或者兩者兼有?難道他們對我的看法就像我對他們的一樣,認為我是個白痴嗎?也許我們只是姓名和麵孔不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