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甫嵩坦然道:“那又何妨?老夫將兵馬帶回美陽,將所有罪名一個人抗下,繼任者便可依託美陽從容部署平叛之計;此乃國之大事。至於老夫,不過涼州一老卒爾,生死榮辱,與國家大計相比,何足道哉?”
何顒一時語塞;從涼州叛亂起,到後來興兵平叛,繼而力保皇甫嵩,何顒的心思其實更多是為了大將軍擴大勢力,為清流士大夫爭取權力,歸根結底,只為打擊剷除閹宦而已。他從未有過如皇甫嵩這般純粹的心思。面對這樣心底無私的坦蕩,何顒發覺自己不知該說些什麼。那一點心思,在一位謀國而無暇謀身的老將軍面前,顯得無比yīn暗齷齪。
“將軍高義,何某慚愧莫名;此前無知失禮之處,望義真莫要怪罪。”
皇甫嵩毫不在意地擺擺手,誠懇地說道:“老夫獲罪已不可免,此後朝廷必要另擇賢能,繼續平叛。老夫有幾句話本想交待繼任之人,唯恐到時就沒有機會,還望伯求代為轉告。”
“將軍請說,何某一定帶到。”
“此番涼州反叛,與以往大不相同;賊人推舉朝廷故吏為帥,如邊章、韓遂等輩,都曾久歷官場,故而深知朝廷之虛實,萬不可將其與往昔蠻夷之輩等同視之。”皇甫嵩目光深沉,語氣異常凝重,“老夫曾久聞邊章之名,他曾是段紀明麾下參軍,深諳兵事,非輕易可破者。朝廷須做長久相持的打算。總歸一句話,朝廷一定要有耐心;朝廷的實力勝過叛賊百倍,越是持久,越是有利。”
何顒肅容道:“是,何某記下了。不論朝廷擇何人為將,在下一定將此言轉告。”
皇甫嵩點了點頭,又補充了一句:“涼州羌漢混居,民情不同於關東,朝廷應多重用涼州邊軍,可收奇效。”
說到這裡,皇甫嵩突然輕鬆地一笑,彷彿放下了千鈞重擔,對何顒笑道:“好了,老夫要說的只有這些了。臨走之前,老夫還要整備好美陽的防務,總不好留下一個爛攤子交給後來者。”
“義真將軍為國不暇謀身,何某回去雒陽,定要聯絡有志之士,力保將軍。”何顒決然說道。
皇甫嵩沒有答話,何顒這一番心意,決絕堅定,令人無法推辭。他走出大帳,目視著天空中一抹斜陽,夕陽餘光照耀下,正是隱約可見的叛軍營寨。
“可惜了,此番不能成功,卻是受小人陷害,非戰之罪。不過,邊章確實是一位勁敵,看他能利用閹人與大將軍的矛盾,從容設計,將閹黨的力量借用到極處,讓老夫處處受制。不知道將來還有機會與他交手不能?”
第六十三章 閻忠(一)
七月末,漢庭以左車騎將軍皇甫嵩討賊不利,免其職,檻車徵還。何顒踐行了自己的承諾,聯絡朝中清流士大夫共保皇甫嵩,天子許之,褫奪皇甫嵩官職,保留爵位而削減封戶;總算是免了皇甫嵩的牢獄之災。八月,漢天子下詔,以司空張溫為車騎將軍,接替皇甫嵩出征雍涼。
訊息傳到涼州聯軍大營,老邊不禁為之感慨。
皇甫嵩國之良將,名下無虛,老邊與他交手月餘,雖然時rì不長,卻也能略窺他幾分用兵之長才。從陳倉退兵,沿途數百里地面,老邊盡發軍中jīng騎,晝夜輪番襲擾,卻始終無機可趁。只憑這一手,就足以讓老邊欽佩。事後想想,老邊也不由為自己慶幸,若非有十常侍從旁掣肘,又洩露軍機,涼州聯軍未必是皇甫嵩的對手。
幸好,這樣的對手,卻被漢庭自己給廢了。至於張溫?一儒生爾,怎麼能與皇甫嵩相提並論?
老邊費盡心思,終於趕走了皇甫嵩這個涼州人,但是很快,他的大帳中又迎來了另一個涼州人;那是一個老朋友,漢陽人閻忠、閻進思。
從黃巾之亂起,閻忠跟隨皇甫嵩往關東平叛,與老邊已經有一年多不曾相見。這一次到老邊軍中,也是偶然;卻是涼州聯軍的斥候在哨探時,偶然於一條小路上撞見。一開始斥候見閻忠孤身一人鬼鬼祟祟,穿行於林間小路,只當是官軍細作,立時便要動手殺人。
閻忠一介文士,哪裡能與如狼似虎的兵卒對抗,眼見要命喪當場,他急中生智喊出老邊的名號,自稱是邊帥派出去的細作,剛剛準備回營,有要事回見邊帥,於是被斥候押回營中盤問。他與老邊本就是朋友,盤問之際鬼扯兩三句,說老邊往昔之事分毫不差,因此得以過關,總算見著了老邊。
見到老朋友,老邊很是高興,於大帳之中設宴款待;因為大軍分別立營,北宮伯玉等人散在別處,老邊也不去叫他們,寬大的帥帳中,只有兩個老頭子對飲。一邊喝一邊說起分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