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七犯原是臣的本分,有何功可言?只要殿下滿意,臣等就是再多忙點兒累點兒,也是心甘情願。”
晏荷影才在永泰宮安頓下來,便轉念想到趙長安的寢宮裡去看看。她為這個舉動找藉口,興許,他會把傳世玉章放在那裡的某個地方?但真正的情由,卻連她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
於是,她問侍立在側的宮女,趙長安的寢殿在哪兒?宮女蹲身行禮:“回郡主的話,殿下在長生殿安置。”一指遠處一座高大雄偉的殿宇,“就是那兒。”
“嗯。”她邁步出殿,“這裡好氣悶,我出去逛逛。”攔住六名欲跟上來的宮女,“你們別跟來,我想一個人清靜清靜。”她慢慢下了漢白玉石階,待轉過殿角,確信眾宮女已看不見自己,這才拔步疾行,左繞右折,徑往那座大殿奔去。
待到殿前,她抬首,見這座大殿廣九楹,深五楹,重簷歇山式頂,綠琉璃瓦頂,黃瓦剪邊,殿門首一巨匾,上書三個黑底貼金大字:長生殿。殿門兩側的硃紅漆柱上懸一副對聯:紫薇九重,碧山萬里。清風今日,明月前身。
大殿後是一小殿,廣三楹,四方攢金鎦金方頂,整組建築矗立於三層漢白玉石須彌座上,有漢白玉石護欄重重圍繞。但最使她驚訝的,是整座大殿竟建在一個寬泓無垠的大湖上,湖中尚有寥落的殘荷斷梗,在秋風寒波中瑟瑟輕搖。
湖水上,大殿旁,還有敞閣三間,閣後五亭,皆方形,重簷,前後錯落有致。一眼望去,整個建築群無比恢宏壯麗、巍峨莊嚴,氣勢半分都不輸於紫禁皇城。
她疾步上階,才到殿門,四名太監上前阻攔。她早有準備,答道:“我是永福郡主,世子殿下讓我來替他拿樣東西。”腳步不停,徑往裡走。四太監看她的穿著、氣度,又如此美貌絕倫,且宮中早已通傳,今日有一位永福郡主奉旨入住永泰宮,遂不敢再攔,任她進去。
進到殿內,撲鼻便是一縷淡淡的幽香,卻見內裡甚是寬廣,分前、中、後三殿,殿內六十根金絲楠木巨柱支撐,巨柱兩人環抱,也難以交手。梁、柱、枋、檁亦均是金絲楠木,紅漆彩繪,用料考究。如此規模宏闊的大殿,就連皇城中也沒有。
前殿迎門處是一具十扇金漆屏風,行文為曹植的《洛神賦》,屏風前設金絲楠木寶座,寶座兩側,陳放著香筒、宮扇、黃銅仙鶴蠟釺。晏荷影繞過金漆屏風,便到了中殿,中殿是書齋的格局。
西面的一面牆全是金絲楠木架,書卷一直堆摞到了殿頂。書架前端,稍靠正中處,是一張金絲楠木嵌牙書案,案正中設周庚君鼎,左右金絲楠木書匣,案上筆硯未收,攤著一冊翻開的《金剛經》。案後同樣一張金絲楠木嵌牙交椅,椅後一具綈素屏風,迎著書案的殿牆上,掛著范寬的《雪景寒林圖》。對面牆上是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左右掛米芾草書楹聯:掬水月在手,一片霜色空殿外;弄花香滿衣,萬瓣梅影孤窗前。
綈素屏風後是一具金絲楠木雙面山水人物插屏,過了插屏,又下幾級漢白玉石階,這才到了後殿,亦即趙長安歸臥安歇的寢殿。後殿雖不似前、中殿寬大寂冷,但也只得一床、一榻、一書桌,一太師椅。晏荷影一進後殿,就被牆右壁上懸的一幅字吸引住了,先是因上面的一筆飛白書法寫得太好了,次是因這幅字的內容,正是她最喜愛的李義山的詩:竹塢無塵水檻清,相思迢遞隔重城。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詩後一行小字:七夕雨夜,苦思荷影,終夜徘徊,不能成眠。
她一晃,已跌坐椅中:七夕?那正是姑蘇分別後不久,他……會真的這麼思念自己?興許,這“荷影”是另一女子的名字?但她亦很清楚,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望著小字,良久,她不禁珠淚雙拋:“你要……真的心裡有我,怎麼還做那些事呢?”
“呸!不要臉!你算什麼東西?長安哥哥會瞧得上你?”一個聲音冷冷地道。晏荷影不意後殿還有別人,一驚,忙拭淚回頭。這下,隱身紗幕後的耶律燕哥嚇了一跳:被她的容貌嚇了一跳。
她一驚之後,嫉火中燒,但臉上卻立即變得笑嘻嘻的:“咦?這位姐姐,我們好像曾在哪兒見過?”大眼珠靈活地轉動,“哦……小妹想起來了,姐姐不是跟著趙長平的嗎?怎麼又到這兒來了?”晏荷影也認出了對方,她就是趙長安從遼國帶回來的那個延禧郡主。
耶律燕哥臉上有兩個小酒窩,使得她的笑是那麼天真無邪:“姐姐,你長得太好看啦!才將小妹逗姐姐玩的,那種小孩子家的混話,姐姐你一定不會放在心上吧?”晏荷影心地善良,又少心計,最易輕信人言。這時見她乖巧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