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你兩句,來見你,是對你好嗎?不是。你倆定過婚事又鬧開,雙方都下不來臺面。我雖不清楚原因……我對自己的兒子還是知根知底。”
他垂首看著兒子:“散場就是散場,你沒法兒挽回。下午三點市場收盤,你說,等等我啊,我還要下單,行不行呢?”他搖搖頭,且說:“錯過這村沒這店。你省省力氣,別打擾那丫頭的生活了。”
紀周行嗤笑。
父親抽一張紙巾,擤一把鼻涕。他的手背已有老年斑,棕褐色,零落幾塊,也不知何時有的,突然就有了。
他不厭其煩地說:“周行,你從小被你爺爺奶奶寵,我和你媽都沒空管……”
紀周行艱難吞嚥,提醒道:“爸爸,打住,我耳邊都是嗡嗡嗡嗡。”父親果然住了嘴,再沒提起一個字。
紀周行闔上眼簾,閉目又說:“到底意難平。”
父親言簡意賅地開導了他:“你倆當時快不快樂?很快樂吧,不然怎麼想到了結婚?你接著死纏爛打,這些回憶在姜小姐那裡都很恥辱了。”
紀周行捂住眉骨——用他那隻沒受傷的手。
他差一點就流了淚。還好沒有。成年男人的尊嚴仍在。
他說:“我祝她幸福吧。”
父親道:“認識自己的錯,氣魄和胸襟,比錢更要緊。”
紀周行仍是沒睜眼:“嗯。”
父親適才對兒子感到放心。
*
姜錦年在家中狂打噴嚏。
貓咪趴附她的膝頭,隨著她的動作,茫然呆望著她。傅承林面對著電腦處理郵件,忽而停下來,頭也沒抬,對她說:“你穿件衣服,別在這兒凍感冒了。”
姜錦年道:“裙子不是正好嗎?屋子裡很熱。”
她稍有恍惚。
傅承林翻扣著手機,道:“紀周行不會英年早逝。他在醫院做手術,無大礙,右腿骨折,傷口已經縫合。你還惦念他?”
“我沒有,”姜錦年撫摸貓咪的後頸軟毛,辯白道,“只是一個熟人出了車禍,我可能也……突然驚訝。”
她停頓中思考措辭的間隙,頗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
她被傅承林的問題牽扯出火氣,分不清誰對誰錯,心情無端煩躁,嘴上就說:“怎麼,你是不是覺得,今晚我要是沒來你們家,我就會跑去醫院,專門看他了?”
傅承林盯著她:“扯遠了,我沒考慮過。”
他的右手還搭在鍵盤上,敲了幾下,一心二用。他回覆完一封重要郵件,偶然抽出空閒:“你現在去一趟醫院,也不是不可以。”
姜錦年道:“你就這麼想我。”
傅承林挑揀檔案的動作頓住:“想你什麼?”
姜錦年抱起貓咪,穿著拖鞋往外走:“你自己心裡清楚。”人還沒走遠,傅承林扯上了她的裙襬。他捉她就跟抓魚一樣容易,扣了她的腕骨,根本沒用力氣,以防弄疼了她。
但她反手一擰開,還是跑掉了。
貓咪跳下地面,伸了個懶腰。
傅承林暗忖:他此時追過去,她生著悶氣,多半得和他吵架。而他不願吵也不想吵,再等一會兒,興許能平靜地重歸於好。
他坐回原位,繼續專注於工作。夜裡十點多,他煮了一杯牛奶,敲響姜錦年的房門,沒聲。他直接推門,打不開——她從裡面落了鎖。
“姜錦年,”他道,“你開下門。”
姜錦年回答:“你竟然直接叫我全名。”
她認定他存心來找茬。
傅承林反問道:“你的名字不能叫麼?”他側倚著牆,嗓音低沉尤其勾人:“年年,寶貝,老婆,快過來開門。杯子很燙,我要是握不住,牛奶就灑你門口。”
姜錦年終於將房門拉開一條縫。
她伸出一隻手,接了他的杯子。他看見她低頭喝牛奶,慢慢地啜飲,他唇角抿起一絲微淡弧度。可是姜錦年沒喝完奶,就關了門,嘆道:“我睡了,晚安。”
第二天,她走得格外早。
到了辦公室就投入工作,持續兩個多小時,直到晨會開始。今天的晨會與往常不同,譚天啟等幾位基金經理都過來參與。姜錦年攤開資料夾,介紹起了製造業板塊的A股熱點,也談到了豈徠公司的高階液壓產品。有人問她:“市場行情如何?”
姜錦年道:“短期還是長期?”
那人頷首:“都說一遍吧,還有重點關注的,我們的人工智慧醫療股份。”
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