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偏要坐在旁邊一把椅子上。於是,傅承林搭住了姜錦年的靠背,連椅子帶人一起拽向他,直到她離得非常近,他撫著她的臉吻了吻,像在表揚她的體貼懂事。
她給他夾了雞腿:“新式做法,你吃一點。”
他咬了半口,肉質鮮嫩,果然入味。
姜錦年又敲開一隻螃蟹鉗子:“還有清蒸蟹,很好吃,我嘗過一塊……螃蟹是阿姨下午才買的活蟹,放在調料湯裡,上鍋煮熟。”
她把鉗子裡的蟹肉挑出來,裝在瓷碟裡,再遞給傅承林。
傅承林一邊默然進食,一邊聽她介紹。她為他花費的心思,完全體現在了餐桌上。他想著吃飽了飯就把姜錦年拐進臥室——可惜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打斷了他的計策。
陌生號碼一共顯示了三次。
“誰呀?”姜錦年道,“我不認識。”
她按下了擴音。
電話裡的人語氣急促:“紀周行快死了,你能不能見他最後一面啊?”
姜錦年眨了眨眼睛,道:“不能,不好意思。”
第61章 崩盤(一)
醫院是個氣氛壓抑的地方。
紀周行有幾位醫生朋友,見慣了生死。朋友常說:普通人還是治不起病……索拉菲尼片一盒一萬二千元,伊馬替尼膠囊一盒兩萬五千元,某些家庭自認為是小康了,大病一來,半年掏空。活不起的人多了去,老天爺能怎麼辦?醫生又能怎麼辦?
紀周行不敢發表任何意見。
他怕被醫生安上“何不食肉糜”的罪名。
他說:人各有命。
人各有命,他不停地想。
他做了各項檢查,結果顯示:CT無異常,右側脛骨撕脫性骨折、腓骨下緣骨折、關節囊與軟組織腫脹……沒有生命危險。但他還是需要一場手術。等候手術安排時,他問司機:“你那兒有迴音了嗎?”
司機囁喏著回答:“那個女孩子沒接電話,她是不是在加班吶?”
紀周行道:“人沒接電話,你怎知道她是個女孩子?”
紀周行的父親已經匆忙趕來。父親臉色發白,見到兒子意識清醒還能聊天,父親的狀態緩和了一些,道:“我明天跟你領導打聲招呼。這幾個月你別碰工作,躺著養傷。”
隨後,父親逮住了醫生,再三詢問,確定兒子只是骨折了,左手劃破,傷口處理完畢。
紀周行悶咳,問他父親要手機,又背了一串電話號碼。
父親還當他要談生意,暗歎:這小子能成大器。繃帶綁著,病床躺著,竟沒忘懷使命。
哪知電話打通,傳來一個並不陌生的聲音:“喂,您好,請問是誰?”
紀周行道:“是我。”
他生怕她結束通話電話,匆忙說:“我今晚出了車禍,只剩半條命。”
姜錦年剛洗完澡,盤腿坐在沙發上。她掛著一條浴巾,緩慢地擦抹頭髮。傅承林知道她不愛用吹風機。他提起雪白如新的毛巾,幫她揩拭髮絲間的水滴,稍一彎身,聽見紀周行正在講話。
傅承林平常做人都有幾幅面孔,時間一久,心理活動跟著四分五裂。他一時覺得紀周行活該受罪,一時又覺得逢難之人其言也善,同時懷疑:紀周行其實安然無恙。他只是尋了個理由,作戲撒謊。
紀周行道:“我笑一次,全身都疼。手術馬上開始了,你……你在做什麼?”
姜錦年的拇指貼近了“結束通話”的按鈕。
她半低著頭,一聲不吭,那邊的紀周行就發笑。他每挪動一寸身體,便有一寸摧心剖肝的劇痛,窗外月亮滲透樹影,送來渾濁光線,他悄悄向她告白:“我愛你。”
他只用了唇語。
他猜測傅承林在她身邊。那麼他的執念更顯齷蹉,更像是揹負著枷鎖與烙印的魔鬼了。可恥又可悲。十八歲那年,他曾為了女生在操場上約架……他現在甚至不能嘲笑那時的幼稚淺薄,為什麼她可以迅速解脫,而他不能?
她曾經屬於他。
他越痛苦,就越想笑。
就像她從前遭了委屈,會撲進他懷裡一個勁地哭。
他親手慣出她的壞脾氣,又將她推遠。
再開口那一瞬,他才發現——姜錦年關機了。
父親坐在他床頭,寬慰道:“兒子,強扭的瓜不甜。”
父親語調沉穩:“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懂了。”他捋一捋西裝領帶,嘆口氣,鬢側白髮十分扎眼:“小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