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了點頭,暗想:“我可真糊塗了,我在急什麼?”說道:“‘大德不逾閒’那兩句話。”小猴兒道:“那個書是娘教的,娘說那書叫作論語。”青衫老者追問道:“你知道意思嗎?”小猴兒道:“有呀,娘有教我,娘說為人處事,大事有大原則,小事差不多,過的去就好。”他小小的身子,一臉稚嫩,大眼圓睜,一派天真,比手劃腳,說的頭頭是道,青衫老者見了,不覺暗暗好笑。
他又問道:“那什麼糞土……汙牆……有用,也是你娘教的?”小猴兒搖搖頭道:“我娘平日……好斯文的,她不會說那些字的,那個是我自己說的。”
老者追問道:“那……那是……是誰教你的?”小猴兒說道:“那個沒人教呀,是我自己想的……”青衫老者臉色大變:“你……你……說什麼,你自己想的?”小猴兒暗覺奇怪:“先生今天真奇怪,跟他講了兩次是我說的,他好像沒聽懂,”點了點頭,說道:“是弟子想的。”
青衫老者神氣古怪,便似發現了一件很稀奇的東西,點了點頭,眯起雙眼,從頭到腳,細細打量小猴兒。只見他一對眼珠黑如點漆,古碌古碌轉來轉去,青衫老者看他,他也打量那青衫老者,神色大有古靈精怪之意:“這般看我做什麼?我就偏不怕你。”
老者眼光在他身上四肢停下,見他手掌、腳掌生得極大,特別醒目。望了又望,暗自尋思:“原來如此,是他自己說的,那可就大大的不同了,之前我這半年可都瞎了眼啦,從來沒注意過這孩子,這少年不知誰家子弟?看起來平凡的緊,怎麼一跳出來說話,便換了個樣子,剛才堂上一立,雖是引手就戒,卻無絲豪畏懼之色,跟我針鋒相對,言談間竟有一股氣象。昔年我與儒家諸子對辯,也只有陳仲舉、李元禮差可比擬。我精通說辯之術,對他所言之理,竟也無從駁起……”又瞧瞧他的眼睛:“嘿!若是孔老兒當年教訓他徒弟宰予時,也碰到這種回答,真不知他這話是該如何接下去?是罵他還是褒他,唉……這孩子真也太出人意料之外了,不過那對眼珠可生得太活了……”
老者正自尋思,小猴兒拱手道:“弟子不才,請問先生剛才的問題,有勞先生再提醒一次,如果答不出來,弟子志願受杖三十,以正先生管教。”老者正要說話,作弄小猴兒那少年站起身搶白道:“蠢猴兒,是問你義字作何解釋?”
小猴兒轉頭尋聲望去,那人正是平素專以欺人為樂的陸平,小猴兒見陸平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便想:“剛才原來是你消遣我來著。”當即說道:“義字我不知,但陸平剛才陷害小猴兒,大概就是不義吧!”堂下小童一聽,都笑成了一團。
小猴兒問道:“先生,小猴兒答對了嗎?”老者在旁捋須頷首,似笑非笑,口上並不作聲。陸平漲紅了臉,慍慍不快,想站也不是,想坐也不是。小猴兒拱手續道:“先生,小猴兒日後定當思顏子之行,不讓先生失望。”老者點了點頭,說道:“好孩子,你回座吧!”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老者正繼續講授時。堂下另一小童暴出一聲:“先生,我知道了。”
青衫老者見那小童細眉大眼,特別瘦小,知道這堂下說話少童,喚作夏侯蘭,資質過人,好像有親友在朝為官,自己極為嘉許此童言行,也注意他好久了。問道:“且說看看,你知道了什麼?”夏侯蘭拱手朗聲道:“小猴兒今日打盹,確是不乖。但人又不是聖賢,誰能沒有過錯?小猴兒剛才所說,當思顏子之行便是小猴兒立願,要學先秦聖人孔子之徒顏回不二過,從此不會再犯同樣的過錯,白日晝寢 。”夏侯蘭少年老成,舉手拱禮,應對進退,極是得體,活脫便像是個在廟裡,恭敬禱天,跳八佾舞的儒生。
小猴兒對夏侯蘭點點頭,微笑以對。那意思是既是你說的對,又表示謝謝你代為說情。
老者大喜,心下尋思:“小小孩童便能如此講義氣,真是難得。偏生又如此敦厚,頗有聰慧,我試了這孩子半年,他連過了二關,但論機智反應………”隨又看看小猴兒,又想:“卻是這孩子高了些……此處真是地靈人傑,連孩子也比其他地方好的多……嗯……不過那也太遲了,還是按照先前決定,試試那姓夏侯的孩子,看他今夜來是不來?”苦惱之事,終於要作最後試探,他委實難以取決,看著夏侯蘭,心想:“若是這孩子不懂,悟性不夠,沒透過我教大試,這半年的時間都白花了……我如何報仇雪恨?”想到內心最畏懼的事,一時難以委決,望望小猴兒,又想:“為了慎重,不如叫這孩子也來,兩個人都試,總有一個會過吧?”一瞥眼,看到小猴兒無精打采的模樣,戒心又起:“還是算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