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期待,希望能看見葛瑞寶和蓋博手挽手悠閒地走下電影院的過道。
我選了個靠左邊走道的長毛絨紅色座位。
我坐下後環顧四周。
那位下士是正確的。
這是他們的電影院,美國文化的看臺,思鄉者的天堂。
他們得生活在紐芬蘭,但不必像紐芬蘭人那樣生活。
我告訴自己,因為這個恨他們很可笑。
將心比心,紐芬蘭人處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條件許可也一定會這樣做。
現在我略略高興了一點,開始接受周圍的形勢。
就在那一剎那,我聽見身後一陣熟悉的步調;邁出第一條腿,然後第二條跟上,接著停下。
第一條,第二條,停下。
毫無疑問是菲爾丁。
我已經有幾個月沒有見過她了。
我的心被揪起來,人也站了起來。
我想請她和我一起坐。
這種場合有她陪伴簡直完美無瑕。
她會像一直以來對付英國人那樣把美國佬貶得一文不值。
我掉過頭去看她。
她並不是一個人來,是被一個美國佬扶著下臺階。
我生平第一次看見她接受別人這樣的幫助:他握著她的左手,支撐著她的左手手肘。
她的右手抓著手杖。
他們經過時每一排都肅然安靜,每個人都直愣愣地盯著這一幕向菲爾丁獻殷勤的畫面。
菲爾丁比她這位護花使者更高。
有些紐芬蘭人一定是認出她來了,因為底下已經一片私語聲。
菲爾丁跛得厲害,但與其說想贏取他人同情,不如說想誇大這位年輕人的殷勤。
她緊緊挽住他的手臂,彷彿一旦沒有他就會摔倒在地上一樣。
即便酩酊大醉,菲爾丁也從不需要別人這樣攙扶走臺階。
她今天在這裡這樣做,卻鎮定自若…我猜測是不是她身體更加糟糕了。
佩珀里爾要塞,1943年(3)
起先,我以為可能是這個男人看見她走樓梯費力才上去幫忙的,還打算邀請她跟我一起坐。
他戴的不是士兵的可摺疊外翻的軍帽,而是軍官的尖頂軍帽。
我朝他的徽章瞥了一眼:兩條水平黑條紋…是個上尉。
菲爾丁披著一條我從沒見過的毛披肩,沒穿外套。
電影院裡沒有外套寄放處,那麼一定有人和她一起來…是他。
他一定派車去接她,或者他們可能在基地吃了晚餐再過來的。
我的手已經伸出一半,卻硬生生地抽了回來。
為了掩飾,我把手放到椅背上,另一隻裝作撣靠墊,低下頭來,佯裝惱怒,又趕緊轉身坐下。
我祈求菲爾丁沒有發現我。
如果菲爾丁和上尉不坐在我身後就謝天謝地了。
他們保持這個樣子從旁邊走過,毫無疑問菲爾丁在充分利用她的跛腿。
等到達美國人的地盤時,那些士兵〃刷〃地從椅子跳起來,立正,敬禮,顯然他們沒有料到上尉會來,也可能是在向菲爾丁敬禮。
我完全可以想象,菲爾丁此刻有多心滿意足。
上尉體態勻稱,體格強壯,看上去三十四五左右。
他敷衍地回禮。
士兵們坐了下去。
雖然少數幾個士兵和他們的情人讓出離前面大約12排的中央位置,但菲爾丁和上尉在前後左右都沒人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我滿臉通紅,耳朵發燙,相信坐在我後面的人一定會注意到我臉色的變化。
我有把握這對人…菲爾丁和上尉…不可能屬於任何一種約會型別。
上尉陪伴她僅僅免得她落單,僅僅發揚軍隊傳統的俠義風度,照顧一個因為跛腿而嫁不出去,被迫自謀生計的女人。
還有一個問題,他們是如何相遇的呢。
我觀察他們。
他緊挨她,好像在向她吐露秘密。
菲爾丁開懷大笑,笑聲如同少女般。
上尉也跟著笑。
我不由得注意到,自從戒酒以後,菲爾丁看上去漂亮了許多。
我仔細看著她…豐滿的臉龐,又大又圓的眼睛。
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她居然還化了妝,塗了唇膏,打了腮紅。
有一小會兒,上尉把臉轉過去時,她的眼睛羞怯地朝他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