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又恢復剛才的樣子。
尉遲興弼伸手端茶,他的眼睛主要放在面前的書生的身上,手沾上了剛被他拍出來的茶水,急忙扭頭看去——他原本嚴肅的臉,猛地一跳,那隻手往後一扯,伸出去掃著茶碗和茶托,把它們一起撞飛離茶几面,滴溜溜轉著,分開來,茶碗、碗蓋、茶碗託分開來,把碗中的茶葉、茶水都旋出來,揮出一幅金黃的水色畫——那種鬱悶從手與茶具接觸中狂嘯地爆發出來,那相撞而產生的手與茶碗、碗蓋、茶碗託相撞的聲音、碗蓋與茶碗互相摩擦的聲音、茶碗與茶碗託互相滑動的聲音、茶碗託與茶几互相擠壓的聲音,把這些鬱悶化為空氣般密集的石頭全方位地擴散出去。
大廳裡五六十個書生猛地一抖,任聲帶自主地停下發聲運動,嘴基本定形,眼睛閃出驚懼的濃光——“啪!”“譁——”“叮叮噹噹”三種聲音從茶几與尉遲興弼的側面的牆角邊發出來,那銅製的茶碗託在茶水與瓷片裡跳了幾跳滾了幾滾——所有的書生停下朗誦,呆呆地望了兩三秒鐘,他們就像被誰施了定身咒!突然尉遲興弼的臉扭過來看大廳裡的書生,他們被驚飛了的魂魄重歸原位,帶動聲帶、身子又開始朗誦起來——他們的周圍似乎佈滿了正在燃燒的炮竹,所有人的臉極力裝著正常,可身子不住地間斷地抽動著,臉上也失去了一些血色。
尉遲興弼猛地站起來,雙手背在身後,一隻手抓住另一手的手腕,邁開步子在椅子邊來回地走。
從門簾裡面急急忙忙跑出個丫頭。她瞟了一眼正在冒火的尉遲興弼,低下頭,蹲下身,拾起茶碗託,攤平放在左手裡,右手迅速地去拾瓷片,眼睛瞟著尉遲興弼,蹲著的腳邁著碎步要把所有瓷片放到茶碗托里——尉遲興弼走得煩了,鼻子一哼,“嘭”地一聲把自己摔進椅子裡——丫頭的身子被這聲音驚得一顫倏地站起來,退靠在牆上,呼吸屏住,瞪大眼睛掃了尉遲興弼一眼,吐出一絲氣,臉變得更加蒼白,手猛烈地顫抖著,茶碗托里的瓷片掉下一塊“啪!”地一聲摔在地上,她順勢往下一蹲,低下頭慌忙拾完所有的碎片,急衝衝跑了——尉遲興弼瞥了這個丫頭一眼,盯著大廳裡的書生們一動不動——簾子後面託著碎瓷片的丫頭,從簾縫裡看見這一幕,輕拍胸口,舒了口氣,連連深呼吸地端著瓷片往後院走去,上了走廊。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一手數著佛珠,神色慌張地領著兩個丫頭從對面走來。老太太見了端著瓷片的丫頭,張口把原本埋著皺紋顯現出來說:“小詩!老爺現在怎麼樣了?”
小詩原本閃到一旁讓路,聽老太太呼喊,急忙上前稟告:“夫人!老爺正坐在大廳裡生悶氣!不知是哪個惹怒了老爺!”
“哦!你去忙吧!”老太太腳步不停,從小詩身前掠過急匆匆走了,只留給她一聲嘆氣聲。
小詩等老太太和兩個丫頭走了好遠,這才舒了口氣,轉身繼續向前走。瓷片倒進垃圾筐裡,新泡好一碗茶,小心翼翼地託著往外走。
“小詩姐!怎麼現在上茶去?”小男孩曉恆看見小詩走了出來問道。
“曉恆啊!你總愛嚇人!”腳步不停,“老爺剛才發脾氣,把茶碗給摔了!”掠過曉恆匆匆而去。
“老太爺最近總是愛發脾氣,連老總管的死活都不顧!至少應該派人去通知一下他女兒嘛!”曉恆讓過小詩,自言自語地走進廚房,“少爺也是!我想請個假,他卻讓我來給弄吃的!飛紅姐、枯爺爺你們倆可別怪我!”急忙弄上一盤糕點就往廚房外走。急匆匆推開一扇門,回頭左右看看,關好門,“少爺!我弄來了!”
“曉恆!沒讓我爸、媽、二叔發現吧!”一個十來歲的小少爺從書桌後跳出來,搶過盤子就往嘴裡塞進一個,十分高興,“哎!還是曉恆好!要不是曉恆我早被爺爺給餓死了!”
小男孩曉恆帶有很大的難言之聲,看著這個為糕點發狂的少爺吃了一塊,鼓起勇氣說:“豐雄少爺!”
“什麼事?”又塞進一塊糕點,“看在你幫我的份上,我會幫你的!”他十分得意地說——他也許是為有這麼一個書僮感到十分得意。
“枯爺爺都那樣了!你就讓我去給他找個大夫或者去通告下飛紅姐吧!豐雄少爺!求你了!”曉恆的眼睛又紅了。
尉遲豐雄往他的椅子上一躺,把腳往書桌上一擱,一手託著糕點,一手往嘴裡塞,“曉恆啊!我說你是不是傻了!你難道不敢向我討點吃的?老枯!老枯的!他跟你什麼關係?輪也輪不到你去關心!我看你還是再去幫我弄點吃的來,我賞你一套衣服!怎麼樣?”見曉恆不情願,“沒爺爺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