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張大嘴,蒼老而雄壯的“啊——”從他嘴裡噴散而出,收住了呼喊,左右磨了磨牙,放下手,看看木方青,“老闆!多謝!我馬上再去取銀子!”作揖,轉身就開門。
“老爺子!一個人一天只能三次!否則,人會受不了的!用不著一次帶很多錢來!”木方青看著老枯有力的背影,“老爺子!你小心點啊!”
老枯舉手揮了揮,不說一句話,咬著牙,出著狠氣,一頭鑽進圍來看熱鬧的人群就往外衝,也不向老驢打個招呼,跨出大門單腳往地上一跺,再一次雙拳齊揮,繼續咬著牙,聳著鼻,瞪著眼,挑著眼角,從鼻子中噴出一聲狠哼,雙拳往自己胸膛“嘭嘭”兩拳,牙放開,歪著嘴,眼角掃掃兩邊,跨開步子就往一邊跑,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如同一頭髮瘋的公牛——老枯深埋心底的怨恨如火山噴發似的衝了出來!
老枯如同一陣旋風,捲到恆興書院旁邊小巷側對面的一個小破院子前,揮起一腳,把門跺開,跳進院子,看著那殘破的土牆房,他怒不可遏地衝過去,“啊!啊!啊!”地叫著,對著土牆掄起拳頭“嘭嘭嘭”連續不斷地砸在牆上——首先是指節上的面板破裂開,流出血來,然後土牆出現了崩裂,一個窩洞出現,混著鮮血五六分鐘地擊打,牆上出現了一個貫穿的洞!老枯整個人撞到牆上,右拳穿過洞直直地伸進裡面,滿臉的汗水、泥塵、急促的呼吸、粘稠的唾沫、鬆軟顫抖的腿腳,迫使他拔出拳頭,轉身,自由落體式地坐在地上,雙手雙腳攤開,背靠著牆,看著院門喘息!——手上的血還流著!時間不久,門外探進一個小男孩的頭來——眼睛閃著漂亮的異光,滴溜溜地亂轉,兩隻手扒著門洞顯得小心謹慎。“老總管!”稚氣的聲音響起,見老枯眨了兩下眼睛動也不動,閃出身子來,一腳門裡一腳門外地扶著門框,“老總管你沒事吧?”——他的臉色有些變了,露出一層驚恐來。放開手,邁開步子衝了進來,蹲到老枯腳邊,伸出一隻手拉著老枯的褲子搖,“老總管!你怎麼啦?老爺叫你啦!”似乎要哭出來了,“老總管你哪裡不舒服嗎?我去給你找大夫!”老枯連眼睛都不眨動一下,“老總管!你是不是要……要……要……去天上了?”小男孩流出了淚水,“老總管!你別急!我馬上告訴老爺,然後我就去找大夫來!”小男孩站起來,揮袖抹去滿臉的淚水,轉臉,甩著雙手就往外跑。
小男孩一出門,向巷子深處跑了十多米,轉身推開恆興書院的小門,衝了進去,連門都沒關——裡面是一個聖賢的紀念館,聖賢的話寫滿了每一塊石頭的正面,花草樹木也排出聖賢的架勢。小男孩急忙穿過這個幾萬平方米的花園,上了走廊,往正房跑去,推開門進入一座房頂特高的房子,推開房間另一個門洞的簾子,來到二三十米長,十多二十米寬的大廳——一位聖賢裝扮的老先生坐在正位上喝茶,聽著大廳裡五六十個搖頭晃腦大小不一的書生朗誦。小男孩喘著氣,眼含淚光地站在老先生的側面張口要說——可他怎麼也發不出聲。
那老先生把茶往茶几上狠狠地一放,倏地站起身來,滿臉的銀髯直搖晃,憤怒地大喝:“停!”綽起几上的戒尺,走到第一排第一位的武生面前,“武生給我站起來!”
武生張著嘴傻望著老先生,緩緩地站了起來,十分不解而且害怕地伸出左手手心來。
“啪!啪!啪!”三聲脆響由老先生手中的戒尺在武生手中打出來,“武生!你怎麼也學起姓文的敗類來了!《禮經》的這一句分明是‘地載神氣,神氣風霆,風霆流形,百物露生’!你讀成什麼了?”惡狠狠地又是三戒尺,“‘白物露生’!好個‘白物露生’!我打死你!”惡狠狠地又是三下,“坐下!”轉身,“罰得還不夠!不孝的逆子!”咬著牙一屁股狠狠地坐進椅子裡,扭頭向小男孩噴出一道怒氣,“曉恆!那個老奴才打你啦!真不像話,最近書院被這群敗類給鬧翻天了!”一掌拍在茶几上,剛放在上面的戒尺和那碗茶跳了起來,又落下,“枯老頭在哪裡?看我不打死他這個敗類!”
小男孩曉恆止住了淚水,慌張地說:“不!不!不!老太爺!枯總管他沒打我,他快死了!”
“要死了?”老先生變得很興奮,“早該死了!我尉遲興弼怎麼會養著這樣一個夠奴才!下去吧!”
“老太爺!”曉恆曉地說:“不用找個大夫?”
“找大夫!我沒打死他就算好的!”尉遲興弼怒目突地瞪向小男孩,“滾下去!沒看見我在上課!”看著小男孩瘋了般地逃開,狠狠地罵:“這群狗奴才,沒個讓人順心的!”扭回頭,發現大廳裡沒有讀書聲,大喝:“發什麼呆?快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