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兵把右手套戴在手上。右手三指和四指甲還真的滲出了血。他幾乎沒有再望一眼讓他費了牛勁才上來的那塊兒石頭,用異常清晰的頭腦指揮木然的腿和僵直的手,往前爬去。
寅大是最先站起來的。寅大從那個不太高的雪坡上站起來,往雪坡下跑。還沒跑上兩步,又重重地倒在雪中。寅大感到熱,熱得心在流汗。手已凍得僵硬了。寅大在熱的亢奮中,大半個身子站在雪中迎著橫橫的風和帶著針的雪,用兩隻手掌輪番地把衣服撕成碎片,爾後匐然倒在雪中。。。。。。
張作富就在那個淺淺的雪坡上。當他透過些微的亮色朦朦朧朧地看到寅大古怪的行為時,立刻站起來。被一陣風連推帶打,滾進雪窩裡,他的頭朝下,墜進深深的白雪之中。就在這一瞬,張作富感到不冷了。
雪豹迷迷糊糊地站起來,毫不遲疑地去救寅大;當它看到身邊的張作富在雪中掙扎時,心都碎了。雪豹跳下去,用嘴咬住張作富的上身冰凍的軍裝,往外拉,越拉,張作富越往雪裡陷,越陷,雪豹越不鬆口。終於,雪被風吹著,在呼嘯中把雪豹和張作富隱藏了起來。
黎兵還在爬。眼睛已經睜不開了,想睡,真的很想閉著眼睛。他用勁兒咬住舌頭,咬出了滿口的血。“我一定不能睡。”黎兵就是在這種心緒中往前爬著。他的腿完全使不上勁兒,就用小臂在雪地裡爬,從一處山坡上往下滾落。他似乎突然清醒了,趕緊用雙臂抱住頭。終於,黎兵被一排被雪埋住的石頭攔住了。他掙扎著爬起來,調整,向前爬。“我要回八連拿軍號,我答應要接寅大和張作富回連隊聽我吹軍號的。”黎兵這麼想著,用雙臂和上身託著沒有知覺的腿,艱難前行。天山深處的風和雪還在呼嘯。黎兵又把舌頭咬破了一塊兒,血鹹鹹的,他吞嚥了一口,瞌睡跑了一半兒,黎兵你要有種就別睡!睡了就完蛋了。他用意念堅持著,慢慢往前挪。
前面有一絲光亮,黎兵一步一步用肘和腰的力量朝前挪去。黎兵憑感覺把衝鋒槍從背上拿下來,用已和手套凍在一塊兒的右手拇指艱難地扣動了朝天七十度的衝鋒槍的扳機。“嗒嗒嗒。。。。。。”一連串的槍聲在風雪中炸響。黎兵趴在雪地裡,已經是渾身成冰。
第十四章:千里尋相思,天人終永隔
王建平被任命為168團副團長。當晚,王建平專門兒從團部那拉堤所在地趕到團指找左三星,小余告訴他:熱合曼縣長和艾孜孜局長來了,左團長隨熱合曼到隧道還沒回來。王建平問:“晚上在團指請熱合曼嗎?”“我去問炊事班唐班長。”一會兒,小余回來說熱合曼在團指晚餐。王建平就到炊事班。“小唐,這是縣裡領導第一次上隧道,也是第一次在玉希莫勒蓋就餐,要把飯做好。”小唐用手提著胸前的白布圍裙,點頭。“熱合曼縣長哈薩克族,吃清真飯。”“準備的是清真飯。”
王建平從炊事班出來,碰巧左三星、熱合曼從工地回來了。一坐下來,熱合曼就對左三星說:“你這個部隊了不起,你左團長了不起。”左三星沒有說話,望著熱合曼。“不來看,聽了你們打隧道,修飛線的事兒,感動;來看了,敬佩,真正的從心窩裡敬佩。等到隧道通時,我熱合曼要提議縣委縣政府為你們建一座碑。”“熱縣長,從工作的高標準衡量,我們的工作還有差距,還沒有達到地方政府和人民群眾的要求,我們將在今後的工作中努力。”“左團長,謙虛過度就等於驕傲嘛。我們哈薩克人高歌的是勇敢頑強的雄鷹。你這個部隊是真正的雄鷹。我今天來,還想求你辦件事兒,從今年起能不能在你退伍的老兵中每年挑選五十名留在我們縣,讓他們像種子一樣在建設和保衛邊陲的工作中做出長期貢獻。”左三星沒有表態。他望著王建平,王建平從左三星的神態中已經明白左三星團長的意思,於是對熱合曼,高聲道:“謝謝熱合曼縣長和地方政府對我們團官兵的厚愛。”
王建平從包裡拿出一根菸想抽,又不知什麼原因拿回去裝在了煙盒裡。“對於熱合曼縣長要求退伍的兵留疆問題,我王建平雙手贊成。”“好,謝謝。你這個王團長,年齡不大吧,小夥子精明得很嘛。”“三十剛出頭了吧?熱縣長,還是年輕人有朝氣啊!”“你也不老嘛,左團長。”“熱縣長,怎麼就不老呢,我都五十大幾了。”“上次沒見你有白髮呀!左團長,在玉希莫勒蓋的高山反應厲害,你要保重啊!”
送走了熱合曼,王建平跑到了左三星的屋。進了門兒,左三星說:“當副團長,祝賀你呀!”“團長,我王建平有今天全是首長的栽培,把我從連長崗位提到機關,隨即又被提拔成副參謀長,是你點的將,沒你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