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意到書房裡同樣一塵不染,所有的書都排列得整整齊齊。安子死了,信子自己一個人仍然做著同樣的工作,應該非常辛苦——我從來沒減輕過對她們姐妹的懷疑,耶蘭和安子的死來得相當突然,我寧願相信是安子的異常表現讓她背後的主使者下了殺手,而耶蘭只不過是適逢其會的墊背者,藉以分散人們的懷疑視線。
“咳咳……”顧傾城低聲咳嗽起來。
我的視線落在武士像上,越來越覺得他面對的方向怪異無比。那柄佩劍無法拔出這件事,應該預示著某種特殊機關的存在,是機關控制了佩劍?還是佩劍的進出控制著機關?
這尊武士像上並沒有銘牌刻印,所以只能按常理判斷他的產地是中國,而中國歷史上曾出現過數以萬計的機關設計高手,連能飛能叫、栩栩如生的碧玉蟬都能做出來,早就達到了“無所不能、登峰造極”的絕妙境界。如此龐大沉重的武士像,要在他內部安置十幾套機關,還不是輕而易舉的小事?
“風先生,其實知道不知道五湖古琴的來歷,對你沒有任何用處。你不想聽假話,我也不想說真話,怎麼辦呢?”她為難地推了推眼鏡,仰起臉思索了一會兒,想出了折衷的辦法:“我只能籠統地說,它的琴絃可以發出某種特殊的聲音,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只是猜測而已,還沒能得到最後的肯定。這樣的答案,你還滿意嗎?”
院子裡突然起了一陣喧譁,我起身從窗子裡向外看,大門外的公路上,連續駛來了六輛灰色的加強型警車,每一輛裡都坐滿了頭戴鋼盔、表情嚴肅的武裝特警隊員。
瞭望塔上的狙擊手們沒膽量向警車開槍,所以六輛車長驅直入,衝到別墅大廳前的臺階下,嘎然而止。車門大開,一共跳下三十名懷抱衝鋒槍的特警,四散分開,一隊進入大廳,一隊控制大門到臺階的林蔭道,另外四隊逼向四角的瞭望塔。
黑道人物再怎麼說也不敢明目張膽地與警察對抗,先機一失,立刻全域性受制。
顧傾城重複了一句:“風先生,如果答案滿意的話,我們可以交易了嗎?”她對外面來的警察並沒看在眼裡,只是鎮定自若地進行自己的工作。
我向窗外指了指:“顧小姐,就算你買到古琴,怎麼運出去?”
顧傾城笑起來:“風先生說笑話了,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何須多問?”
我也跟著笑起來,要想挾帶私貨離開日本,海上異國商船是最好的秘密通道,只是當我們看到一輛加長的黑色豐田皇冠車平穩地出現在公路盡頭時,顧傾城臉上的笑容立刻止住。那種型號的汽車,豐田公司僅僅生產了一百輛,全部是亮黑色,並且僅供日本皇室使用,上面根本沒有行駛牌照,而是嵌著一張一尺長、三寸寬的銀色金屬板。
第五部 海底迷蹤
— 第 8 章 … 古琴之爭(下)—
“顧小姐,這次你還覺得能順利帶走古琴嗎?”藤迦是皇室公主,這次來的,百分之百是曾經來過的大人物。那麼,屬於皇室的古琴,必定會被重新收回,豈能容別人覬覦?
“為什麼不能?如果不是一直擔心會連累風先生,我早就帶它離開了。大人物來了更好,不給你帶來任何麻煩,我們的交易乾淨放心,免得貽笑江湖。”
她的皮包就掛在門邊的衣帽鉤上,順手取下來,拿出支票簿,嚓地撕下一張,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
“八百萬英鎊?”我捏起支票的一角,輕輕一彈,發出“咔”的一響。
顧傾城給我的印象,心機深不可測,任何難題到了她手裡都會像亞歷山大劍下的繩結一樣,應聲而開,但在以前途經港島時,似乎並沒有人提起過她,就算在顧知今的商業夥伴們,也從沒有人提到她。
“不滿意嗎?”她取下眼鏡,眼神深幽冷靜,黑白分明,像是兩泓波光粼粼的寒潭。比起關寶鈴來,她不夠妍媚,但卻多了一種秀外慧中的沉穩。那副眼鏡,也是範思哲的這一季新品,兩條鏡腿上,各鑲著兩粒細小的亮鑽,
“滿意。”我折起支票,放進口袋裡,倒要看看她有什麼辦法再化解大人物的洶洶來勢。
她在審視著我的臉,嘴角微微翹著,帶著若有所思的笑容:“我知道風先生對琴的來歷仍舊存著疑惑,但我不想信口胡說,跟市井屠釣之輩一樣,不負責任地人云亦云。或者以後有機會,我們可以詳談?”
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第一個衝上來的竟然是大人物的保鏢隊長鷹刀。緊跟在他身後的,是四名高度警惕的兇悍特警,手裡的衝鋒槍直逼顧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