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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要挖苦它們,主要是我實在不喜歡有些人的一種脾氣,那就是,他喜歡的,不許別人冒犯;他敬重的,不許別人輕視。

自結成社會以來,在意見紛殊的眾人之間,只有一種真實的狀態,那就是妥協。

我種了一園芍藥,鄰人種了半畝牡丹,如果要相安無事,第一,彼此管管自己的嘴巴,不要把對方挖苦過甚;第二,對對方一般性質的異議,要能忍受,不要擺出惹不起的架勢。兩條缺一,都得打起來。

所以,不要對一切異己都是一通批評,而要將這種批評的權利保留起來,以圖和睦。

說到這,我要再次恭維中國社會的世俗性質。吳承恩寫的《西遊記》,對釋道二氏都沒有畢恭畢敬,開玩笑的話很是說了幾句,但沒聽說斯人斯書受過什麼打擊,這樣一種寬容的姿態,使釋道這兩種信仰,同主流社會以及彼此之間,經歷千年仍能和平共處。

但我們的春節聯歡晚會剛播完,卻就有了一片批評之聲,指責有節目“拿農民開玩笑”。這真是讓人沒辦法。為什麼就不能拿農民開玩笑呢?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呢?誰能講明其中的道理嗎?

舉而反之,推而廣之,能拿工人開玩笑嗎?能拿學生開玩笑嗎?能拿……能拿任何群體開玩笑嗎?能拿任何個人開玩笑嗎?最後,還能開玩笑嗎?

我拿我的道理同一位前輩爭論,他一時無話,半閉了一會兒眼睛,說:“那就不能什麼玩笑也不開嗎?”我說不能,否則便成嚴峻的社會,遍地禁忌,動輒得咎,我不知道有誰喜歡這樣的日子。

其實,“隨便說說”的閥門一旦被關,真正的惡意反而要在心裡醞釀。

據我接觸,農民在各階層中是最豁達的,他們的玩笑,對什麼都開,時常會讓外人嚇一跳。我也不曾發現,他們認為自己因其勞作而變得神聖不可冒犯,享有“不被開玩笑權”。

“春晚”的一位批評者質問:“為什麼農民會在城裡人眼裡顯得可笑?”——有誰聽得懂他在問什麼嗎?我是聽不懂的,或者說,這麼上綱上線地問問題,我寧可裝聽不懂。在重農的古代,或在“工農兵學商”的時代,農民的“精神地位”是非常高的,不妨問一問上了年紀的農民,他們因此而懷念彼時嗎?

通常,拿富人開玩笑都無妨,拿窮人開玩笑往往招非議,因為人的境遇好了,就不用再那麼敏感了。我這麼說,可能要被批評為貶低窮人,但是,哪裡又有規定,說人窮了就批評不得呢?

再回到“國花”上,“國花”有也罷沒也罷,本來都不是什麼大事。只是不要一日被選為國花,便儼然正房。少看一眼是不敬,多看一眼是褻瀆,那樣,大家只好去看芍藥了。

。←虹←橋書←吧←

第3節:家有小學生(1)

家有小學生

我家的三年級小學生下課回來,眉飛色舞地報告:“今天我們班選三好學生,有三個人選我哩。”

我心裡想這樣的傻瓜全國也不過四五個,居然有三個和你同班,也是一奇。但嘴裡還是說:“好小子!這兒是四塊錢,一塊錢是給你的,三塊錢是給他們的。”

恰好一個朋友在我家做客,看到這個情景,臉一下子就綠了。兒子又拿出一張考試卷,掙到兩塊錢。朋友的眼睛鼓了出來。然後兒子下樓去玩,走時帶上垃圾袋,又賺了五角錢。這時,我的朋友已經快昏過去了。等小學生一離開,他喘出一口氣,語無倫次地說:“你還不如把他送到孤兒院去。”

我們就這個問題討論了一會兒。我承認我的教育方針未必得當,不過,我也不能接受他的辦法。他的女兒是嚴格按照各種規範、守則、禮儀培養出來的,是遠近聞名的小君子。有一次我到他家,小姑娘送上一盤水果,說:“先生吃大的,園園吃小的。”我心裡說:“哦,這個小偽君子。”

我也研究過新版的《小學生日常行為規範》和《小學生守則》。那裡面的內容真的很好,很全面。有些條目,如“不吸菸,不喝酒,不賭博,遠離毒品”,我本來就沒想起來,幸虧閱讀了《規範》,才加到對兒子的教育內容中去。

有些條目我知道怎麼實現,如“不逃學”,我可以用罰款的辦法來促使他遵守;有些條目,會有別人用罰款的辦法來促使他遵守,如“不在建築物和文物古蹟上塗抹刻畫”。經過朋友的勸說,現在我承認罰款不是好辦法,應該講道理,如有一條是“在公共場所不擁擠,禮讓他人”,對此我應該告訴他:“你想被踩死嗎?”這是非常有說服力的。

但確實有些事我不知道該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