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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雜種操的小白蠟!”徐隊長把憤怒都發洩到她身上:“她有那麼多封北京來的信,就是不捨得出一張招魂票!她這個資產階級的臭物件,跟咱貧下中農就不是一條心啊,我看她在西街改造得還不夠!”

第二天,小白蠟就被派去做掏糞工了。

掏糞工所做的是生產隊最苦最骯髒的活兒。生產隊有一個大糞池,在牲口棚的東側,長方形,大約有三十米長,十五米寬,兩、三米深。這個糞池由一個叫二尿子的人經管。這個糞池挖了大約有十幾年了,它可以說是生產隊農田的一塊大酵母。經過它施與的土地,莊稼才長得好。老啞巴平素清理牲口棚的時候,把牛糞馬糞都打掃到了那裡,但這種食草動物糞肥的勁兒不足,所以還要攙加豬糞、人糞這些糞勁大的糞肥。這樣就得有人去起豬糞和掏廁所。二尿子三十多歲了,可他還像小孩子一樣愛尿炕,娶妻多年,也沒使媳婦懷上孩子,人們背地都說他是個“尿漏子”,所以一物色掏糞工,大家都說這活兒合該由他來做。

西街有三座公共廁所,每個住家又都有一個豬圈。一般來說,自家的豬糞起了後,都上到自留地了。但徐隊長卻讓二隊的社員把家中一半的豬糞貢獻出來,否則就不派他活兒。二尿子除了去公共廁所掏糞外,還要定期去社員家裡起豬糞。生產隊為他準備了一套掏糞的行頭:一副扁擔,兩個大糞桶,一件藍布長袍,一雙高靿膠靴,還有一個兩米長的糞勺。二尿子常常站在公廁的糞坑前,小心翼翼地把一勺勺糞肥舀到糞桶裡,挑到生產隊去。往往他的腳步還沒到呢,街巷中的人就知道二尿子要來了,因為刺鼻的臭味像癩皮狗一樣,已經先打著滾兒來了。

二尿子把糞池侍弄得很好。怕它生蛆,常採些花啊草啊的丟在裡面,連它們一起漚成肥。他還養成了撿糞的習慣,走路時,手中提著個糞筐,裡面放著把小鏟子,看到了遺棄在路上的雞鴨鵝狗的糞便,便會悉心將其拾起。他愛糞愛到什麼程度了呢?有一次看見場院裡落了幾顆海螺似的鳥糞,也將它們拾撿起來,扔進糞池。夏日正午時,他喜歡在毒日頭下光著脊樑站在糞池旁用糞耙搗肥,把它們調和均勻,那份細緻和耐心,絕不亞於家庭主婦們用耙子搗醬缸。熾熱的陽光投向糞池,使那裡泛出微藍的幽光,彷彿無數蔟火苗在燃燒。

徐隊長讓二尿子交出掏糞工的活兒時,他竟有些捨不得。當他把那套掏糞的行頭交給小白蠟時,竟然帶著哭腔囑咐她要每天給糞池打耙,不然它會害癢的,把聽了這話的人都給逗笑了,說他沒有孩子,把糞池當孩子一樣看待了。

小白蠟一開始反抗做這個活兒,她撇著嘴,脖子高昂著,眼珠一翻一翻的,說她一聞屎味就噁心。徐隊長說:“莊稼一枝花,全靠糞當家,這是生產隊最光榮、最重要的活兒,現在派給你,是全體社員對你的信任。現在黨考驗你的時刻到了。”

小白蠟說:“我的手是握筆桿子的,不讓我握筆桿子,握鋤頭可以,但是讓我握糞耙子,那是萬萬不能的!”

徐隊長說:“自從你來到西街,表現一直不錯,你前期改造的成績大家是有目共睹的。現在到了你改造的關鍵時刻了,你要前功盡棄,那才是萬萬不能啊!如果我向上反映說你對勞動改造有牴觸情緒,你這輩子就別想回北京了。你得明白,不握糞耙子,是不能再握筆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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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 西街魂兒(7)

小白蠟氣得眼睛一斜一斜、鼻孔一鼓一鼓、唇角一顫一顫的,她明白自己沒有退路了,只能從二尿子手中黯然地接過糞耙,當二尿子囑咐她要每日給糞池打耙時,她以一句帶著悲憤之情的“西街啊——”做為回答。

小白蠟穿著膠靴和藍袍子,戴著大口罩,挑著糞桶去掏糞,絕對是西街的一景。鎮黨委書記譚澤林覺得徐隊長做得太過分了,找到她說:“她一個京城來的知識女人,你讓她鋤個地割個草也就可以了,讓她當掏糞工,不太合適啊。”

徐隊長“呸”了一聲,說:“怎麼安排她才合適?讓她每天翹著二郎腿坐在屋子裡讀書喝茶,再找個人給她揉肩捶背、洗衣做飯伺候著,那才是合適的?”

譚澤林說:“別說這個氣話,我聽說了,你是因為寶墩的死才對她這樣的。”

徐隊長說:“我們待她那麼好,可她見死不救!人家林子發把湖南湘潭的郵票都捨出來了,那可是毛主席故鄉的郵票啊。小白蠟呢,她有那麼多北京來的信,哪封信上沒有郵票呢,可她一張都不給,這還叫人?寶墩那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