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對這個鏡頭相當滿意,或者說,他對趙清持信心大增,可是,直到導演喊了ok,大家依然沒看到早就走出鏡頭的趙清持。“清呢?”艾倫問眾人。眾人面面相覷,都說不出來。艾倫走到樓梯口,果然看到正站在那兒的趙清持,“你為什麼不過來?”趙清持雙手插在牛仔褲的褲兜裡,整個人歪歪地倚靠在牆上,她的背後是狹長灰暗的閣樓樓梯,一束淺暗的光從上頭打下,隱隱錯錯,她在這樣的光與暗裡微微笑,“我不知道該不該走出去,沒人告訴我,我又怕打擾到你們。”艾倫微怔,繼而笑道:“你很棒。”趙清持笑得很靜,“不給你們添麻煩就好。”艾倫想了想,沒有再說話。他沒有問她剛才想起了什麼。他忽然不敢問。接下來的戲都是鄭成渙的獨角戲。吳一離開,金也醒了,可是他無處可去,於是似乎只能困獸一般呆在房間裡,他不像吳安靜,他總要製造點聲音出來,似乎唯有這樣才能證明他不是孤獨的。趙清持站在艾倫身後,聚精會神地盯著鏡頭裡的金,心中不得不感嘆,這個鄭成渙確實不錯,他本人是多麼內向敏感的一個人,一旦成為金,卻總能迅速融入角色,將金本性裡的狂躁不安穩穩地、隱秘地推出。傑克見她看得認真,便解釋道:“鄭和艾莉緹都是很厲害的演員,鄭講究用演技塑造一個全新的人格,艾莉緹和他不一樣,艾莉緹是渾然忘我的代入派,但不管怎麼樣,他們都能呈現出導演想要的阿芙和金。”趙清持點頭問道:“那我呢?”傑克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笑道:“你不用演,也不用代入,你做你自己就好。”趙清持微微皺眉。一早上的戲很快結束,劇組定的午飯送了過來,艾莉緹也一併跟了過來,趙清持看到她的時候忍不住朝她身後瞥了一眼,只這一眼就被艾莉緹逮住。“我有叫他一起過來,但是他拒絕了我。”艾莉緹攤手,無辜道:“我真搞不懂,人都過來了,為什麼不呆在你身邊?這樣又有什麼意義?”趙清持笑道:“他的意義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艾莉緹笑得拖長了音,“想見他就給他打電話嘛。”趙清持還來不及拒絕,艾莉緹已經蹦到一邊給邱白露打電話了,電話一接通,她迅速把手機丟到趙清持懷裡,自己哈哈笑著跑去找艾倫了。趙清持無奈地接起電話,“喂。”“早上如何?”邱白露笑道。趙清持低下頭,穿著帆布鞋的腳尖輕輕划著地,“還行。”邱白露笑了,“那就是不滿意了。”趙清持難得有種想翻白眼的衝動,“你不要把我當成邱衡。”邱白露笑道:“抱歉。”他立即道歉,她反而不好說什麼。“發生什麼事了?”邱白露的聲音很輕緩,淡淡地,撫慰人心,“你好像不開心。”趙清持嘆一口氣,“我不知道怎麼演戲,他們似乎都很信任我,都相信我能做好,但是我實在擔心……我會辜負他們。”邱白露笑道:“你今天不是隻有一場戲嗎?壓力怎麼會這麼大?”趙清持苦笑道:“原本是隻有一場,但是早上鄭的狀態太好,明天那場我和他的對手戲被提前了。”邱白露沉默片刻後,問道:“是不是那場金賣了藥給吳買了條裙子的戲?”“嗯。”趙清持有些猶豫,“我想演好,可是我又害怕演好。”邱白露輕聲問道:“為什麼?”“清!”艾莉緹在身後大聲喊她,“化妝了!”趙清持朝後擺擺手,和邱白露道了再見便結束通話電話,艾莉緹跑到她身邊,興奮地說道:“你早上的那個鏡頭我看到了,感覺很不錯,吳面對金的自卑和膽怯被你具化得很形象!”“那是因為沒有臺詞,我實在擔心等會兒開機我的臉會變成殭屍。”趙清持開著玩笑,腳下不停地往化妝師方向走去。艾莉緹笑道:“沒事啦!你本來就是新人,新人本來就會犯錯。”趙清持搖搖頭,神色間有種隱約的黯然。下午的戲是金賣了一筆藥,興沖沖買了條裙子回來給吳,可是吳無論如何也不肯換上,她對那條美麗的裙子抗拒得厲害,好像放在她面前的不是一條裙子,而是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金不能理解吳的心情,生氣地把裙子撕出一條裂邊轉身離開,留下吳一個人捧著裙子黯然失神。趙清持一開始的表現還好,可是當對話推進到她和鄭成渙的爭吵,她的表現便一塌糊塗起來。艾倫很有耐心地為趙清持反覆說戲,“吳的內心是強烈的自卑,而這種自卑很大程度上是金帶給她的,所以她抗拒那條裙子,你的抗拒沒有問題,但是你沒有表現出更深層的東西,吳對金的恨呢?”趙清持其實都能理解,就像小時候為了考試而做的那些語文閱讀練習,她能寫出最完美的答案,可是她不願意去體會。她不想把這些東西變成自己的。“清!”艾倫再一次從位置上走過來,天氣很熱,這個狹小的閣樓裡悶熱得像是要下雨,他抹著額頭上的熱汗,湊到趙清持面前,壓低聲急切地問道:“想想看,如果你是吳,吸毒、搶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