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慮,是不是因為我是‘紅世魔王’的緣故呢?”
“咦?”
面對如此唐突的問題,女人不由得抬起了頭。
“因為你想著如果隨便亂說話就會有生命危險,所以才無法老實說出來嗎?”
“那、那個……”
薩拉卡埃爾依然沒有回頭,繼續說道:
“如果是的話,那實在是一件悲哀的事。被追隨和迎合的精神所遮擋,而無法率直地交換意見的話,那麼把您請來這裡也就沒有意義了。”
“……”
“我並沒有以力量為背景來強迫別人奉承的愛好,現在也沒有啃食您的打算。當然,如果出現強大的妨礙者的話,我也是會出手的。為了在現世生存,該啃食的時候還是要啃食,但是現在並不是那個時候。你能明白我話中的意思嗎?”
“……是的。”
“很好。”
薩拉卡埃爾好不容易把自己開始說話的基本前提、以及跟對方繼續談下去的基本前提解釋清楚,然後才轉入正題。
“您知道嗎?我們'革正團'所主張的‘明確的關係’,既不是在愚蠢的寬容下手牽手和睦相處,也不是以此作為放肆捕食的藉口。就連我們和人類之間的力量差距,也將作為彼此存在方式的一部分來達成互相理解——就是這麼回事。”
“那麼,人類就……”
“嗯,至今為止一直被隱瞞著的、啃食和被啃食的關係就會暴露出來。也就是說,這完全就等於把‘人類是遭受著虐待的種族’這一點公諸於世。”
“!!”
女人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她至今為止之所以為'革正團'提供協助,也完全是出於個人的理由和目的,並沒有打算參與這種貶低人類自身的暴虐行為。她反覆了好幾次急促的呼吸,終於向今天第一次見面的“魔王”說道:
“那、那麼沒有道理的事情……”
走在前面的薩拉卡埃爾,沿著那描繪出平緩坡度、一直往無止境的黑暗中延伸下去的螺旋階梯往下走。他那聖職者般的身姿,在如今的女人眼中看來,已經轉化為引領人們走向冥府的死神了。但是,他出來的聲音卻非常沉穩:
“這也並不是什麼沒道理的事情。對,這個夏威夷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當地的土著居民,現在受到了什麼樣的對待呢?”
女人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沿著航路來到這片土地的人們,以天花、傷寒等病原菌殺死了當地人,以宣教士的傳教活動扼殺了自古以來的文化習慣,把農耕地變成種植園而破壞了河流和田地等生活風土,最後還透過對王國實施政變來扼殺了共同體的體制。”
“……”
“可是,那種事並不應該用沒道理這種籠統的說法來加以指責。來訪者為夏威夷人的生活帶來一定程度的改善,這的確是事實。那‘被殺死’的夏威夷王國,也是藉助來訪此地的白人們的力量建立起來的……而且,事情並不是以善惡來分辨的‘複雜東西’,而是以程度大小來區分的簡單東西。”
這時候,在兩人的面前,出現了一個位於螺旋階梯中間的寬廣平臺。
從掛在粗壯纜繩上的好幾個起重吊鉤懸垂在牆邊這一點看來,這裡應該是搬運資材用的夾層空間。
薩拉卡埃爾向著其中的一個角落——從通道上突出來的部分——看樣子同樣是搬運用的電梯走去。在入口處,他開啟了那個手動拉門,向女人示意道:
“請吧。”
“啊,謝、謝謝……”
從這個舉止輕柔的男人口中,竟然說出了剛才那樣的可怕話語,女人不由得感到無所適從。那就是“紅世魔王”的本性嗎……不可思議的,在他的言行舉止中卻感覺不到任何粗暴的恐嚇和空洞的虛偽。
薩拉卡埃爾關上了拉門,掰下了降落的開關。在一瞬間的衝擊後開始緩緩下降的電梯中,他環抱起雙臂,正對著女人說道:“反過來說,如果從更廣義的角度來看,我們‘紅世使徒’和你們人類之間,不也可以這樣說嗎?白人們跨越海洋來到了夏威夷而定居下來,把當地的人們殺死了九成之多,取而代之的是招攬移民進來,把他們本來擁有的世界變成了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現在只顯露出兩隻的眼睛,以充滿了清晰條理的理性眼神,注視著女人。
女人很清楚他接著要說的話。
“既然如此,那麼只要從世界的夾縫中來到現世的‘紅世使徒’也這樣做就行了。那反而是符合世界法則的行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