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裡(遼帝耶律賢的姑父)率主力進駐雲州,逼雁門。
而武州(張家口)的高彥儔部也大肆聚兵,蠢蠢欲動,目的不明。
情勢錯綜複雜,但代州的主要人物心裡都有一些線索判斷。
在範忠義等人看來,就差進入雁門協助河東軍起事,大事可成。楊業他們則只等遼軍入雁門好關門打狗。
“八月二十八日!”
楊業與範忠義等二人約定,“八月二十八日,本將下令二弟楊崇勳,以換防為由從雁門撤軍,遼軍定要在當日趁機入雁門!”
不料楊袞忽然說道:“在下建議,八月二十六晚將前營軍府的人全部殺掉,以免起事時節外生枝。”
楊業聽罷頓時一愣,不動聲色道,“事成後再殺如何?”
楊袞卻一言不發,饒有興致地端詳著楊業的神情,好一會兒才道,“大帥把事情做到了這一步,東京平叛人馬已至,臉面早就撕破了,遲早都要殺的,還留著隱患作甚?”
就在這時,楊業忽然“哈哈”大笑,撫掌道:“楊將軍所言極是,差點百密一疏。”
楊袞也面露笑容,卻是笑得十分刻意,簡直是皮笑肉不笑。範忠義也陪笑起來,“大帥放心,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矣!”
送走二人,楊業立刻去前院上房見等在那裡的盧多遜、楊崇勳。
“楊袞要求殺掉前營軍府官吏。”楊業見面沒有任何別的話,開門見山就說道。
盧多遜和楊崇勳都是一驚,楊崇勳忙問:“長兄答應他了?”
楊業點頭稱是。
楊崇勳馬上一拍大腿:“這下豈不是要露陷?”
“不馬上答應他,當場就要露陷!”楊業皺眉道,“楊袞一說這事,我忽然就明白了,他果然早已起疑,且此事早有預謀。之前就做了兩件事為先手:其一,先看被羈押的軍府官吏,不僅為了驗明官吏真假,而且記住了他們的大致長相,以便殺人時對照;其二,送信時,信裡有一句輕描淡寫的話,要他們二使回雲州見蕭思溫後,遼軍再入雁門。”
楊崇勳道:“這麼說來,殺不殺人都要露出破綻?”
“正是。”楊業道,“不殺必被楊袞認定是計,而照原來的計謀殺那些死囚湊數也會被識破。”
楊崇勳不甘心地問:“萬一蕭思溫沒看出信裡那句話(人回了,軍隊才入關)哩?”
“唉,咱們疏忽了送信的人,那廝恐怕帶了楊袞的口信。”楊業仰頭長嘆一聲。
三人面面相覷,十分沉悶地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盧多遜總算開口道:“楊袞這廝,套路不作痕跡,不顯山露水……”
楊崇勳罵道:“他孃的!難道眼睜睜看著到嘴邊的肉飛了?”
盧多遜道:“下官以為,趁事情還沒走到最後一步,立刻稟奏官家!先放信鴿,然後派人快馬加急送信。”
楊業道:“為今之計,別無它法。”
……雲州城頭(大同市附近),蕭思溫坐在牆上的椅子上,久久地看著南邊一望無際的曠野,不說話也不動彈。成片收割過的莊稼地、荒草,偶有村莊,南面的地勢十分開闊平坦。但視線看不到的盡頭,蕭思溫知道有一道高大的山脈屏障,便是雁門山;河東與北方最重要的關隘就在此山之中。
旁邊站著的是蕭咄裡,駙馬在蕭思溫跟前也只能站著,如今大遼必蕭思溫權位高的就只有耶律賢了。
蕭咄裡已過世的結髮妻是大遼先帝耶律璟的姐姐,從皇室派系看,此人算是遼太宗一系的人;不過他本人畢竟也是蕭氏族人,而且妻子已過世,上京政變時立刻投了蕭思溫一黨,所以蕭思溫還是很信任他的……曾與耶律璟家的人,反而有利於拉攏安撫太宗一脈。
大遼內鬥很難扯清楚,其中原因之一就像蕭咄裡這樣的處境,聯姻十分複雜。
城外荒地上,一陣馬蹄聲十分明顯,便見一股遼軍騎兵正在奔走回城。蕭思溫饒有興致地看著那群馬兵,開口道:“雲州這地方,丟得輕巧,拿得也輕巧。”
蕭咄裡道:“那時幽州大敗,大遼皇帝被刺,人心惶惶,雲州守將不戰而逃。蕭公仁厚,竟饒恕了他。”
蕭思溫道:“無論哪國內亂時,丟城失地豈不尋常?”
他說話從容鎮定,顯得很安靜,但心中早已是千頭萬緒。武州高彥儔的動靜,應該衝河東楊業去的。細作報來許國平叛大軍至潞州,之後定會經晉陽,圖謀突破忻州,至少得十天以後;但時間也很急了,楊袞和範忠義還沒進一步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