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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他面前,加重了語氣說道:“就因為是滿樹才的地盤,所以我才幾次三番地問你什麼時候打!”

龍相的小白臉上沒有表情,“你不懂。現在軍餉有點兒吃緊,小兵們怕是要打不動。與其如此,不如暫且按兵不動。萬一一個不小心打輸了,哪怕是小輸,也會有動搖軍心的危險。”

他這話說得慢條斯理,微微地拖了長音。露生聽在耳中,感覺他幾乎是在對著自己打官腔——龍相會打官腔,有時候甚至還能說出幾句文縐縐的漂亮話,但是回家關上門對著露生和丫丫,他還是胡吵亂鬧的時候居多。露生聽他胡吵亂鬧,感覺很煩;聽他對著自己打官腔,更煩。

“怎麼會沒有軍餉?”他質問龍相,“我這幾個月跑到北京給你存了多少次錢?你自己有多少錢你不知道嗎?原來要什麼沒什麼的時候,你能把家產拿出去招兵發餉;現在什麼都有了,你怎麼反倒吝嗇起來了?”

龍相把眼睛徹底閉上了,“你不懂,原來我手底下就那麼幾個人,他們都聽我的話,把錢給他們,我放心。現在不一樣啦,現在我的人太多了,有真心跟我的,也有假心跟我的,我不能拿著大洋亂撒。有錢要花到刀刃上,現在我還沒找到刀刃在哪裡,所以這錢啊,還是先給我在銀行裡躺著吧。”

說完這話,他閉著眼睛,忽然向前方做了個鬼臉。這鬼臉齜牙咧嘴,很有幾分猙獰之相,露生覺得他這鬼臉不是做給自己看的,而是做給整個世界看的。

這小子自居是真龍化身,要與整個世界為敵呢!

“是,軍務我是不大懂。”露生心平氣和地說道,“但我是為什麼來到你家的,你知道;我對滿樹才懷著怎樣的仇恨,你也知道。這麼多年了,我從沒求過你什麼,現在我求你去打敗滿樹才。我實在是沒有找他報仇的本領,如果我有,我不會這樣催促你。”

龍相一點頭,輕聲答道:“嗯。”

露生沉默片刻,又發現了新問題,“丫丫呢?”

龍相搖搖頭,“不知道。”

露生瞪了眼睛,“你又欺負她了?”

龍相平淡地答道:“沒有,只打了她一下。”

在露生和龍相談話之時,丫丫正在黃媽的房裡哭,陳媽也在。

丫丫來的時候是披頭散髮,現在把頭髮梳整齊了,哭也並不是號啕大哭,只是坐在炕邊,怔怔地流眼淚。方才她的後背和腰眼各捱了幾拳幾腳,原因她不知道,拳腳帶來的疼痛,她也完全能忍受。但是不知道怎麼搞的,眼淚竟會自己流了出來。她怕自己的哭相會再次激怒龍相,故而索性一逃了之,想等淚水止了再回去。

黃媽完全知道侄女這拳腳捱得有多委屈,但又覺得做人媳婦沒有不受委屈的,況且丫丫嫁給龍相,又實在是大大的高攀,即便受了委屈,從長遠來看,也算不得真委屈。挪到丫丫跟前盤腿坐住了,她小聲問道:“身上還是沒動靜?”

丫丫搖了搖頭——黃媽總怕侄女籠絡不住少爺,所以急於讓丫丫生出一兒半女,鞏固地位。可是兩人成親大半年了,夜夜都是同床共枕,龍相若是要出遠門,還會帶著丫丫同行。憑著兩人這樣的親熱法子,怎麼會一直“沒動靜”?

於是黃媽對丫丫下了評語:“你呀,就是沒出息!少爺那麼戀著你,你可好,不爭氣!”

丫丫靜靜聽著,一臉的麻木不仁。陳媽聽不下去了,有心迴護丫丫幾句,可轉念一想,又懶得開口。她心想:你們不是看不上白家的孩子嗎?好得很,當龍少奶奶享福去吧!白天端茶遞水乾使喚丫頭的活,晚上給人洗腳陪人睡覺,隔三岔差五地還得跑一跑戰場,每天還必有一頓舒筋活血的拳腳,多美啊!

丫丫在熱炕頭上坐暖了身子,等眼淚止住之後又擦了把臉,忽然想起今天大哥哥會從北京回來。她心裡稍微透進了一點光明,便起身獨自離去了。

然而她回去之後並沒有遇見露生,所以忍不住問了龍相一聲,“大哥哥呢?不是今天下午回來嗎?”

龍相人在椅子上,依然保持著抱膝而蹲的姿勢。聽了她的話,他沒言語,只微微地一抬眼皮,似怒非怒地橫了她一眼。

丫丫站在原地沒有動,後脊樑瞬間滲出了一層冷汗。她不是發作了疾病,她是被龍相那一眼嚇了一跳。

在接下來的幾天,龍相都沒有好氣。對著徐參謀長等人,他的言行有條有理;對待露生和丫丫,他則是變成了一條瘋狗。露生和丫丫也不大搭理他,但架不住他自己伸了嘴來咬。

如此咬了一個多月,他忽然重振旗鼓,帶著丫丫又跑到前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