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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這句話,他的身心才一起向下一沉,沉到了踏踏實實的原位上。

龍相手扶膝蓋向前一探頭,把嘴唇湊到了露生耳邊。噴著熱烘烘的酒氣,他耳語道:“現在的形勢,是滿樹才攆不走我,我也打不垮他。總這麼耗下去,只能是兩敗俱傷。所以我們開了談判,停戰的條件是我許他佔直隸,他許我進北京。反正打也是耗著,和也是耗著,不如以和為貴。你放心,我知道你恨滿樹才,我和他一山不容二虎,和也和不了多久。等我進了北京,我自然會再找機會揍他,給你報仇!”

露生聽到這裡,沒再言語,只抬手摸了摸龍相的腦袋。龍相的毛病再多,心裡是知道好歹的,對待自己是親的。他有毛病也怪不得他,是他胎裡帶來的,如果可以選擇,難道他不願意做個明明白白的正常人嗎?

露生越是想,越忍不住憐愛龍相。龍相也是可憐的,從小沒有娘,親爹也沒個人樣,一個月至多過來看他一次。看也不是好看,“覲見天顏”似的,然而又不是真尊敬,只像是跑來拜一拜圖騰或者瑞獸。

愛撫幼子一樣反覆摩挲著他的腦袋,露生柔聲問道:“丫丫呢?”

龍相抬手往窗外一指,“那邊屋裡睡覺呢。”

露生向窗外看了看,只看到漆黑的玻璃窗反了光,照出了自己和龍相的影子。

“你也該休息了,在這兒睡還是到丫丫那裡睡?這兒能睡的話就在這兒睡吧,我給你鋪床,你別跑過去折騰丫丫了。”

龍相打了個酒嗝,翻了身四腳著地地往炕裡爬,“把桌子撤了,我不睡,躺一會兒就行。”

露生讓勤務兵端走了小炕桌,然後要來被褥鋪好了,讓龍相躺下。等龍相躺好了,他脫了外衣,也在龍相身邊和衣而臥——臥了沒有三分鐘,他忽然扯過龍相的手看了看,然後起身下地,找來了一把剪刀,“你躺著不用動,我給你剪剪指甲。”

將一隻手修剪利落之後,露生很熟練地拉起了龍相另一隻手。腰間有癢癢的觸感,是龍相在抓了他的襯衫往外扯。及至把襯衫下襬從褲腰裡扯出來了,他腰間一疼,是龍相按照慣例,撓了他一把。

他這一疼是替丫丫受的,反正龍相在這時候總得撓人一把,不是他,就是她。撓過之後,龍相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也不怒,只輕描淡寫地呵斥一聲,“混蛋。”

幾個小時過後,天便大亮了。

露生睜開眼睛,發現龍相已經不知去向,自己身上很嚴實地蓋了棉被,從頭到腳捂了個周密。然而初秋時節,只要太陽一升起來,氣溫還是高的,所以他出了一身熱汗。

他想這棉被一定是龍相給自己蓋的,夜裡的確是冷,所以這混蛋也是好意。下炕穿鞋走到窗前,他先端起茶杯喝了一肚子涼水,然後喘著粗氣走出房門,他這才感覺舒服了許多。站在陽光下向前一望,他忽然要笑不笑地一抿嘴,因為看見了丫丫。

丫丫穿了一身清清爽爽的單薄衣褲,此刻顯然也是剛開門見天日。冷不防地見了露生,她沒笑,單是直勾勾地看著他,直到他向她打了招呼,她才回過神來。

“夜裡一點兒都沒聽見。”她喃喃地解釋,心裡是有些歡喜的,可是不知為何,竟會不敢笑,“早上起得晚了,也沒人告訴我你來了。”

露生不動聲色地審視著丫丫,想要看她是胖了還是瘦了,露在外面的頭臉脖子上有沒有新傷,“有沒有龍相的襯衫,給我找一件吧。我夜裡出了一身大汗,身上這件可以擰出水了。”

丫丫立刻轉身回房,不出片刻的工夫,她捧了一套男子衣褲出了來,“可能有點兒小,你先對付著穿半天,我這就把衣服洗了。今天太陽大,一會兒就能晾乾。”

露生說道:“衣服還用你洗?這是粗活,讓他的勤務兵幹就是了。”

丫丫囁嚅了幾聲,並沒有回答出人話來,像是一隻小獸在含糊地發聲。等到露生更衣完畢了,她像個很固執的受氣包一樣,還是在院子角落裡吭哧吭哧地搓洗起來。

露生不知道,丫丫只是想碰碰他的東西——她不能去碰他的人,讓碰也不能碰了,沒人管也不能碰了。可碰不得人,碰碰衣服總還是行的。放到哪朝哪代,她給露生洗一次衣服也不能算是犯忌。

然而一盆衣服還沒洗完,龍相蹦蹦跳跳地回來了。

龍相出門時大概是個戎裝馬靴的打扮,此刻天氣熱,他把上衣脫了,抓著衣領一邊跑一邊風車似的轉圈掄。進院子之後忽然看到了丫丫,他當即跑過去彎下腰,側過臉對著丫丫狠親了一口。丫丫嚇了一跳,瞪大了眼睛抬頭看他,而他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