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擁財表情變得複雜起來。
“可你不殺能行嗎?”
一直以來,他總覺得戰場上那些死去的敵人,和自己殺死的敵人,跟父親農場上死掉的牲口也差不了多少,殺死這些人只是自己應盡的職責而已。
可現在王子明這麼一說,倒讓他的心裡有些翻騰,畢竟這是他一直努力迴避的一個事實。
他默默地想了一會兒,終於就想通了。在他看來問題其實也簡單得很。
“你相信不相信人有靈魂?”
“嗯?”
“比如說戰士的靈魂,我們過去不是常說戰士的靈魂魂歸忠烈祠嗎?”
馬擁財懷抱著步槍,不再朝那具屍體看去,反而一本正經的說著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要麼我們殺人,要麼我們被人殺不是嗎?”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過去的幾年間一個個逝去的戰友的音容笑貌,有些麻木的臉上偶爾露出了笑容,似乎是回憶起過去同他們之間的一些開心事。
“我們死在戰場上,然後作為戰士的魂魄回到了忠烈祠,享受著國民的祭祀,他們……那些德國人,指不定也和我們一樣,我們都是為了對得起這身軍裝不是嗎?”
北方吹來的風依然在樹梢頭吹起風哨,刺骨的寒風捲起片片浮雪,雪地上散佈的屍體無聲的講述著白天的血戰,為了對得起身上的軍衣,兩個國家計程車兵們都在刺骨的寒風中堅持著,等待著黎明時分的到來。
相比計程車兵居守的散兵坑,在距離前沿百米處的一間簡易工事內,三用戰地燈使得工事內遠效外間更為暖和。
“一月九日,雪,於八日正午開始對德軍盤據陣地的總攻擊,至九日下午,整整個激戰三十小時餘,尚連長戰死,萬分悲痛!”
書寫著作戰日記時,高亞成覺得自己的精神正在發生某種變化,曾經焦躁不安的心情已經不復存在,厭惡這場戰爭的念頭也已打消,可以說,在今天之前,他的忐忑不安和焦躁,還有他無奈的勇敢,都不過是對長年的戰爭所感受到一種內心深處的厭煩表現。
今天下午,作為連軍士的他目睹了連長的死亡之後,這種內心深處對戰爭的厭煩消失了,對於軍人而言,這是一種感情上的昇華或破滅,或者說是一種感情上的麻林,一種的使自己免於精神崩潰的自我保護。
正是這種感覺,讓他的心情變得輕鬆,儘管他知道這不過是隻是一種假相,但是他根本不想去戳破它,只想繼續擁有這種感覺,像過去一樣,在戰場上用冷酷和殘忍代替自己內心深處的情感。
圍在三用戰地燈邊取著暖的趙啟典,抬起頭看到高上士從戰地燈上取下水壺倒茶,一眼就看到到上士左手小姆指上帶著的一個戒指。
“高上士!那是什麼?”
“什麼?”
倒著茶的高亞成的一愣。
“那個!”
趙啟典咧著嘴笑容顯得有些不羈,接著他托起身旁一名士兵的手,讓高亞成看。
“這小子也帶著呢!”
“告訴上士,這是那裡弄來的!”
“這個嘛!長官,是一個姑娘送給我的!”
那個士兵似是炫耀的擰了一下手間的戒指,臉上盡是得意之色。
“當時我說不要,拒絕了,可那個女孩卻說無論如何也要我收下,最後盛情難卻,只好收下了!”
無論中國或是歐洲,女人結婚時都帶戒指,有金的有銀的,有的戒指做工很精緻,有的戒指上還刻著自己的姓名。在後方休整時,這些士兵總會拿著配給品或從國內郵寄來的絲襪之類勾引那些女人,年青的女孩、失去丈夫的寡婦,最後為自己掙到一個或幾個戰地情人,而其中的確有一些俄羅斯的、波蘭的甚至德國的女人對這些士兵動了情,將自己的戒指或其它什麼物件送給他,這些物件同樣是他們的“戰利品”。
“呵呵,別想歪了,這……”
高亞成的臉色一黯,這是連長犧牲生交給自己的,是自己的責任,他希望自己能親自把這個戒指送回國,送回到那個女孩的手裡,因這是連長的承諾。
男人的話,釘下的釘,只能釘不能起。
“請轉告團長,我沒完成任務!”
這是他臨死前說的話最後一句話。
“沒再說別的嗎?”
司馬翰墨抬頭看了一眼面前的於成賓,1792團的團長,剛剛履任不過兩個星期,他的上一任,死在德軍狙擊手的槍下。
“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