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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經晚上八點鐘,看著不能過江,我也懶得到街上去了,就在躉船上住了一夜。

次日一早過江,趕得到城裡,已是十二點多鐘。見了繼之,談起到廣東的事,原來也是經營商業的事情。我不覺笑道:“我本來是個讀書的,雖說是我生來的無意科名,然而困在家裡沒事,總不免要走這條路。無端的跑了出來,遇見大哥,就變了個幕友,這幾年更是變了個商家了。”繼之笑道:“豈但是商家,還是個江湖客人呢。你這回到廣東去,怕要四五個月才得回來,你不如先回南京一轉,敘敘家常再去。”我道:“這倒不必,寫個信回去,告訴一聲便了。”當下繼之檢出一本帳目給我。是夜盤桓了一夜。

明日我便收拾行李,別過眾人,仍舊流過江去,趁了下水船,仍到上海,又添置了點應用東西,等有了走廣東的海船,便要動身。看了新聞紙,知道廣利後天開行,便打發人到招商滬局去,寫了一張官艙船票。到了那天,搬了行李上船。這個船的官艙,是在艙面的,倒也爽快。當天半夜裡開船,及至天亮起來,已經出了吳淞口,走的老遠的了。喜得風平浪靜,沒事便在艙面散步。到了中午時候,只看一個人,擺著一張小小圓桌,在艙面吃酒;和我招呼起來,請問了姓氏,知道他姓李,便是本船買辦。於是大家敘談起來。我偶然問起這上海到廣東,坐大餐房收多少水腳。買辦道:“一主一僕,單是一去,收五十元;寫來回票,收九十元。這還是本局的船;若是外國行家的船,他還情願空著,不準中國人坐呢。”我道:“這是甚麼意思?”買辦道:“這也是我們中國人自取的。有一回,一個甚麼軍門大人,帶著家眷,坐了大餐房。那回是夏天,那位軍門,光著脊樑,光著腳,坐在客座裡,還要支給著腿,在那裡拘腳丫,外國人看著,已經厭煩的了不得了。大餐間裡本來備著水廁,廁門上有鑰匙,男女可用的,那位太太偏要用自己的馬桶;用了,舀了,洗了,就拿回他自己房裡,倒也罷了,偏又嫌他溼,擱在客座裡晾著。洗了裹腳布,又晾到客座椅靠背上。外國人見了,可大不答應了,把他們攆了出來。船到了上海,船主便到行裡,見了大班,回了這件事。從此外國人家的船,便不準中國人坐大餐房了。你說這不是中國人自取的麼!”我道:“這個本來太不象樣了。然而我們中國人不見得個個如此。”買辦道:“這個合了我們廣東人一句話,‘一個小雞不好,帶壞一籠’了。”

正說話時,又有一個廣東人來招呼,自己說是姓何,號理之,是廣東名利客棧招呼客人的夥伴,終年跟著輪船往來,以便招接客人的。便邀我到廣東住到名利棧去。我答應了,託他招呼行李。這船走了三天,到了香港,停泊了一夜;香港此時沒有碼頭,船在海當中下錨。到了晚上,望見香港萬家燈火,一層高似一層,竟成了個燈山,倒也是一個奇景。次日早晨啟輪,到了廣東,用駁船駁到岸上。原來名利棧就開在珠江邊上,後門正對珠江,就在後門登岸。

安息了一天,便出去勾當我的正事,一面寫信寄給繼之。誰知我到了這裡,頭一次到街上去走走,就遇見了一件新聞。我走到一條街,這條街叫做沙基。沙基上有一所極大的房子,房子外面,掛著藥房的招牌,門口圍了不少的人,象是看熱鬧的光景。我再走過去看看,原來那藥房裡在那裡拍賣,所賣的全是藥水。我暗想這件事好奇怪,既然藥房倒了,只有召人盤受,哪裡好拍賣得來;便是那個買的,他不是開藥房,一單一單的藥水買去,做甚麼呢。正在想著,只見他又指著兩箱藍玻璃瓶的來叫拍。我吃了一驚,暗想外國藥房的規矩,藍瓶是盛毒藥的,有幾種還是輕易不肯賣,必要外國醫生開到藥方上才肯賣的,怎麼也胡亂拍賣起來呢。此時我身上還有正事,不便多耽擱,只看了一看便走了。

下午時候,回到名利棧。晚上沒事,廣利船還沒有開行,何理之便到我房裡來談天。他嘴裡有的沒的亂說,一陣說甚麼把韭菜帶到新加坡,要賣一塊洋錢一片菜葉;新鮮荔枝帶到法蘭西,要賣五個法郎一個;又是甚麼播威表,在法蘭西只賣半個法郎一個。他只管亂說,我只管亂聽,也不同他辯論。後來我說起藥房拍賣一節,很以為奇。理之拍手道:“拍賣了麼!可惜我不知道,不然,我倒要去和他記一記帳,看他還撈得回幾個。”我道:“這藥房倒帳的情形,想是你知道的了?”理之道:“倒帳的有甚希奇!這是一個富而不仁的人,遭了個大騙子。這位大富翁姓荀,名叫��ィ�糾詞怯啥牟┢鵂遙緩罄從衷碩�斯儷。��丈趺淳瑁�∏榘�鰲N頤槍愣�碩己薜盟�瞬壞謾!蔽業潰骸八�皇槍愣�嗣矗俊崩碇�潰骸八�侵繃ゲ字萑耍�還�詮